第十六章 消逝

    邱凤起自从那日接到陈北电话后就计划着接小宝搬到果敢，住到陈北办事的地方。她知道陈北这么晚有电话打来一定是有很紧急的事情，所以连夜收拾着行李。小宝被她整理行李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

    “mama，你在干什么？”

    “明天我们搬到姑姑那里去住吧，你不是说你很想念姑姑了吗？”看小宝醒了，邱凤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走到小宝床边，温柔地拍拍他。

    “我是很想念姑姑了，但我明天要去深深家玩，他买了新的奥特曼。”小宝回答道。

    “可是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姑姑要跟你说哦！姑姑也会给你买新的奥特曼。”邱凤起在跟小宝商量。

    “我答应他星期六要去他家玩的，这是我们的约定，也很重要哦。”小宝看着邱凤起。

    小宝一直都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孩，邱凤起和陈北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给了他足够的爱，他虽然只有四虚岁，但是已经学会跟大人好好说话，而不是大哭大闹。邱凤起看着他很真诚的眼睛，心软了。深深是小宝的玩伴，是他们邻居的孩子，走到他们家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邱凤起想，那么就明天下午出发吧。

    “mama答应你，不过我们不能让姑姑等太久，你明天只能和深深玩半天，中午十二点mama接你回家。我们在路上吃中饭，去姑姑家吃晚饭。”邱凤起亲了一口小宝的额头。小宝伸出他rourou的小手拉了拉邱凤起的小拇指，邱凤起没有再继续理东西，而是一直哄小宝直到他再次入睡。这种生活，虽然紧张，但有小宝和阿北在，让她感受到很幸福。

    第二天九点左右邱凤起就把小宝送到邻居家，然后回来继续整理东西。她让手下的人一部分去准备好车子，一部分去邻居家附近盯着保护好小宝。

    十一点五十，她出门准备去接小宝。走在路上她准备给陈北打个电话，但发现手机快没电了。附近都没有充电宝，于是她拐进了一个巷子找到一家便利店准备借一下充电线充个电在打电话。正当她坐在小板凳上等充电时，一个黑色的头套把她罩住了，她想大声呼喊，但没等她叫出声来一把刀就插进了她的喉咙——

    邱凤起最后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陈北。

    －－－

    陈北最近一直觉得右眼跳得很快，她安慰自己是最近睡得不好。但是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着她，有些时候甚至这些预感会在她沉思时打断她的思路。

    她问吞钦：“大嫂应该出发了吧？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到？”她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邱凤起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她不会拖延时间。

    正当她要打电话给邱凤起时，陈北的电话响了，是小凤的电话！她迅速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着泰语：

    “请问您是邱凤起女士的家人吗？我是清迈的警察。”陈北长期在金三角走货，所以东南亚的语言她都会一点。

    陈北想邱凤起平常走货都很低调，况且泰国警方这里已经都打点过了，应该不会是因为毒品的事情。于是她故作平静地说道：“是的，我是她的表妹。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邱凤起女士在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在代布街旁的宁格利巷中被人杀害。目前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是便利店老板，但是嫌疑人已经逃跑，警方还在追捕之中。请您尽快过来认领受害者遗体。”

    陈北握着手机说不出一句话。小凤死了？谁杀了小凤？是为了威胁她吗？这个电话是真还是假？小宝怎么样？这些疑问同时只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秒钟，随后只剩下一片空白。电话里的警官听她没有反应，继续说道：

    “受害人的儿子目前在警局，情绪十分不稳定，请您尽快过来接走孩子。”他把电话放远，陈北果然听到了小宝撕心裂肺的哭声。

    “吞钦，让所有堂主停止走货一个月，跟他们说损失我来补偿。另外，准备一下，今晚我们马上去清迈。”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打了个趔趄，吞钦一把扶住她。她看向吞钦说道：“大嫂死了，我们去接小宝回来。”

    陈北一向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她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吞钦听出来了，他的老大的声音在哽咽。

    陈北飞似的往清迈赶，到达那边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她在半夜值班的警局太平间里看到了邱凤起的尸体。由于是一起恶性杀人案，法医已经解剖过她的尸体。她的伤口只有一处，就是她的致命伤，在喉管处，很深的刀口，一击毙命，在她还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

    邱凤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眼睛闭上，神色很安详，除了面色十分苍白以外，好像就是熟睡中的样子。陈北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很柔软，好像还带着属于她的生机。她把手贴到她的脸颊上，却是冰冷僵硬的，提醒着她，她已经不在了。人实在太脆弱了，二十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可以让奔涌的鲜血凝固，让温热的气息冷却。

    陈北在摩挲着她颈部的伤口，妄图抓回散佚的灵魂。她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让她的小凤感受自己，好像想尽力把自己的温度分享一点给她。但一切显然是徒劳无功的，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来到缅北后，陈北很少觉得自己的心在跳动过，因为给自己的心上了层层叠叠的枷锁后，比敞开胸怀受到的伤害要少得多。邱凤起吸引着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陈北需要的母爱，她是陈北最长久的情人，更是某种意义上陈北母亲的化身。陈北觉得，和她和小宝在一起时，她才是松弛的，有种享受岁月静好的感受。

    即便如此，陈北也在心里时刻提点自己，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迷梦，她的母亲死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最后吻了一口邱凤起冰冷的嘴唇，一滴泪沿着她的睫毛落到了她的睫毛上。

    陈北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有这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