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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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辞退女仆长和所有贴身女仆后,伊丽莎在后院的杂勤女佣中选择了多娜作为庄园的新任女仆长,并让她贴身服侍。 多娜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辛苦的户外劳作让她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妙龄女子应有的细嫩手掌也变得宽大又粗糙。她本是男爵之女,但因为家境贫穷,长相普通,到了适婚年纪也无人问津,于是她的父母便把女儿送进名门大户当女仆,这样不仅衣食无忧,而且薪资不菲,听起来也比亲自去田里劳作要体面。这是很常见的,没落的贵族都是这样,前任女仆长甚至是子爵家的长女,高于他人的出身也会让她们在庄园里谋到更好的职位。 但伊丽莎选择她并不是因为她是贵族出身,而是有一天那些贴身女仆又围在墙根说她的坏话,正在后厨洗菜的多娜就故意把一盆脏水泼下去,污水里的泥土和烂菜叶糊了她们满脸满身,浇得女仆们气急败坏,尖叫不止。 也正因如此,本在后厨工作的多娜很快就被调出宅子,开始在室外做更辛苦的重活。 伊丽莎把多娜调了回来,只是她刚刚被骗走了几乎全部的积蓄,然后又给许多女仆清算了工资,在今年的领地税收下来之前,她并没有多余的钱再去雇佣新的贴身女仆,所以目前只有多娜和默尔跟在她身边。 多娜之前没见过默尔,一开始也有些忌惮他双性的身份,觉得他额前的伤疤骇人,但默尔似乎也很害怕自己会给她和伯爵小姐带来麻烦,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远远地躲在一边默默做活,如果必须要近身伺候,他也总是和她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尽量只让多娜来触碰伯爵小姐。 他耳朵不好,有时候需要将同样的话重复好几遍,但好在默尔极为勤快,他心思细致,手脚麻利,不管多么繁重的工作都能做得很好。他除了接受命令和埋头做活外,并不怎么说话,多娜想这大概也是伯爵小姐选择让他来服侍的原因。 默尔总是把应该他们两人分担的工作自己一个人全部做完,尤其是像一些需要搬运和擦洗的重活累活,他都会抢着去做,不让多娜碰一点点,多娜除了服侍伯爵小姐起居之外竟没有任何工作可以干,她为此有些愧疚,并逐渐对默尔充满了好感。 多娜成长在一个有许多孩子的大家庭,作为家中长女,她从小就要照顾五六个弟妹,因此性格开朗体贴又非常会照顾人,她并不会像之前的女仆长那样要伊丽莎把贵族的体面放在第一位,也不像女仆们一样在背地里瞧不起她的出身,她只是单纯的照顾她,很自然地替她着想。伊丽莎很喜欢多娜,觉得她像jiejie一样令人亲切,为了让她更方便一些,伊丽莎把紧挨自己卧房的一间空屋腾出来,让多娜住进去。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多娜注意到默尔因为总是蹲在院子里用冷水洗衣服,手上生了不少冻疮,她买了药膏想给他送去,这才发现他一直都睡在花园的狗棚里。在请示伯爵小姐后,多娜强硬地让默尔也搬进了那间侧卧,她在房间里又摆了一张床,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 很快就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默尔作为被买下性命的灰奴,不像多娜有工资可以领,他一无所有,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买不起,于是多娜就将自己的旧棉衣改了尺寸送给默尔穿,又用自己的薪水给他买了帽子和手套。 默尔感激不已,他本能地想俯身下跪,多娜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的动作。就像她照顾着伯爵小姐一样,虽然默尔的年纪比她大了不少,但出于本性的体贴和善良,让她很自然地把弱小卑微的默尔也当成自己弟弟meimei一般的存在。 终于到了年底,大半个南中郡给伊丽莎上缴了五万金币的税收,于是她便让多娜去挑选雇佣一些新的女仆。 多娜早前在女仆们的口中便已经知晓这个伯爵小姐身份的来龙去脉,虽然像埃塞克这种显赫的家族,雇佣的一向都是低阶贵族家的子女,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特意雇佣了许多遥远外乡的平民家女子。 平民鲜少有机会能到高阶贵族人家工作,多娜选了几位家境贫寒的姑娘让她们贴身服侍小姐,并严厉告诫她们,若是想保住饭碗,就老实做活,管好自己的嘴巴,不准议论任何涉及主家的事情,也不许往外乱传。这些姑娘们本性淳朴,又相当珍惜这份工作,自然不敢触犯禁忌,即使她们看到伯爵小姐身边有一个双性的灰奴,也没人敢乱说一句。 现在伯爵小姐身边不缺少人伺候了,默尔央求多娜把他调回花园去,他说他是污秽之人,实在是怕脏了伯爵小姐的宅子。 多娜摇头:怎么会呢,你看你把这座宅子打扫得多么干净呀。伯爵小姐不忌讳这个的,你不要担心。 默尔说这么多年他都只是个干粗活的下等奴隶,从来没有贴身服侍过贵族人家小姐,即使继续留在这里,笨手笨脚也无法做好工作。 多娜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伯爵小姐还以为你怕极了她,因此才从来不敢靠近的呢!” 她怕他听不清楚,又大声对他说道:“当初是伯爵小姐要求你做近侍的,我可没资格把你调走。这样吧,既然你说不会服侍,那我来教你吧!你可要认真学哦。” 就这样,默尔还是留在了主宅的侧房里。多娜把他原本的工作分给了其他人,就让他在一旁跟着她,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因为默尔的身体是双性,多娜也没有把他当做男人,无所不至地教他如何给小姐沐浴,如何盘发梳头,如何帮她穿上一层又一层华丽复杂的衣裙,以及伯爵小姐个人的日常习惯和用餐喜好。 多娜身为女仆长总有许多事要去忙,虽然身边也有其他女仆照料,但有时默尔也不得不亲自服侍。大概是因为这位伯爵小姐出生于北方,她和这里其他人不一样,并不嫌恶他的存在,似乎也不介意他的触碰,默尔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可能会听不见她的要求,因此总是格外紧张地盯着她的嘴唇,但好在伯爵小姐待他与别人没什么两样,她平时不怎么和他说话,也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苛刻的要求,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犯下什么错误让小姐不满。 冬去春来,明明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在伯爵府结束一场精心准备的茶话会后,伯爵小姐却满脸沮丧。 当下未婚的贵族小姐们最常见的娱乐活动,就是在庄园举行舞会或者下午茶。伊丽莎为了让自己更能融入大家,也开始筹办这些社交活动。 然而她并不开心。 贵族的聚会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小姐们会暗自比较谁的庄园更豪华,谁家茶点更精致,谁穿的裙子更华丽,谁佩戴的首饰更贵重,谁的脸蛋更白皙,谁的腰肢更加纤细。 贫穷和饥饿充斥着伊丽莎的童年,即使现在并不为钱发愁,她还是舍不得为自己置办一些看起来过于贵重奢侈的裙子和首饰,她没有细腻白皙的肌肤,也不愿意用束腰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那些小姐们从下往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她,然后用扇子挡着嘴,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然后她们便聊起近期城内的八卦,自己或他人的恋情和婚姻,以及谣传得根本不知具体真相的各种风流韵事。 伊丽莎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她十分煎熬地度过了这个下午,在迎送小姐们离开之时,她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难以置信,我从未见过如此廉价的茶点,有那么多钱却不舍得花,不愧是贫民窟出生的孩子。” “真不该来这里,和那样的人待在一起,简直会被她的粗俗影响。” 伊丽莎已经咬牙花了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来买这些甜点,也全程尽力维持着所谓的贵族举止,但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站在她身旁的多娜也听到了这些话,心疼地叹气,把她带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伊丽莎都闷闷不乐,多娜说要带她散心,便给她换了裤装,带她来到附近的一处马场。 “多娜你还会骑马呀!”伊丽莎惊奇地问。 “当然”多娜笑笑,“在我父亲还没有沉迷赌博的时候,我家也是个还说得过去的贵族人家,小姐们该学的东西我也多少学过一点……” 她选了一匹高大漂亮的黑马,踩着马镫,利落地跨了上去:“虽然淑女应该侧骑,但我更喜欢这样横跨。” 她伸出手来:“来吧,我的小姐,别害怕。” 伊丽莎没骑过马,但只要有多娜在这里,她就会觉得非常安心。她鼓起勇气接过多娜伸过来的手,和她一样岔开腿骑上去,两人共乘一匹。 突然升高的开阔视角让伊丽莎感到兴奋,当马开始动起来的时候来回摇晃的坠落感让她不禁尖叫起来。多娜在身后紧紧抱住她,一边安慰一边让她抓紧缰绳,待她适应后,两人开始向马场后方的大片草原走去。 多娜控制着马蹄的步伐,从缓缓前行到最终疾驰奔跑起来。柔和的春风从耳畔刮过,蓝天白云在飞快地后退,伊丽莎欢快地笑起来。 两人漫无目的地策马遨游,直到夕阳西下,晚霞将两个女孩子红扑扑的脸颊度上一层金光,她们才终于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去。 此后,伊丽莎便不再举办和参加那些无聊的茶会,她大部分时间都和多娜待在一起,她没受过太好的教育,字也认不全,多娜就教她读书写字,她爱吃奶油蛋糕,多娜就亲自为她做,多娜会给她扎辫子、画漂亮的妆,还会把她穿旧的裙子拆成布料,然后缝出许多穿着小裙子的布娃娃。 在伊丽莎眼里,多娜无所不能。 很快夏天就来临了,村中城里各种社交舞会层出不穷,伊丽莎很喜欢舞会上那种喧嚷热闹的气氛。不得不承认,她在很大程度上还是遗传了她的母亲,她不会跳舞,但她去看几次就无师自通,她很快就爱上在舞池翩翩旋转的感觉,尤其是到几十公里外的陌生城镇,那里没人认识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少人都争相邀请她共舞一曲。 有时舞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多娜总是驱车去接她,偶尔伊莉莎跳的不尽兴,回家后还要拉着多娜在花园里继续共舞。 两个女孩踩着月色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多娜不如伊丽莎灵巧,许多时候都会绊脚,沉重又庞大的裙摆会带着两个人一起摔倒,她们会扑在对方的身上,甚至在草地上翻滚几圈,将周围的花朵砸得花瓣纷飞。 每当这种时候默尔就会默默准备好洗沐的热水,然后挑着灯到花园接她们回房。默尔收拾她们摔得满是泥土的衣裙,而多娜会把自己和伊丽莎都洗的干干净净,然后一起躺在床上,在闪烁的星辰下讨论着只属于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等屋里听不到一点声音,默尔便悄悄进去熄灭烛火,再给熟睡的女孩儿们轻轻盖上被子。 清晨和多娜一起苏醒的伊丽莎望着她的笑脸,情不自禁对她说自己现在有多么幸福,希望她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多娜拉起她的小手,点头说:我不会离开伯爵小姐的。 时光流逝,又是一个秋天,就在叶子逐渐变黄的时候,多娜突然接到家里的来信,说她的母亲病倒了,需要她赶紧回家一趟。 伊丽莎给她拿了一大笔钱,依依不舍地告别,并嘱咐她早日回来。 可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多娜并没有回来。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 伊丽莎忍不住亲自跑到多娜的老家去找她,默尔也与她同行。 多娜的故乡在一座深山之中,她的父亲是个瘦小而猥琐的男人,他说,多娜不回去工作了,她结婚了。 他说,多娜和一位英俊的富商一见钟情,很快便决定以身相许,现在早已跟着丈夫游历全国,连家人都不知去向。 伊丽莎简直不可置信,她后续又问了周围许多村民,但不管怎么问,得出的答案和她父亲所说的都相差不大。 她真的嫁人了。 她父亲还说,她对曾经的雇主过实在愧疚,不知如何面对伯爵小姐,只能不辞而别。 伊丽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了庄园。她没有哭,可连着几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座花园里,看起来失魂落魄。 默尔一直远远地站在一边陪着她,从未离开。 她年纪太小了,不谙世事,那男人脸上明显的不自然表明了他所说的一切全都是谎言,伊丽莎没有察觉,可默尔看出来了。 他后续又请求其他女仆去仔细调查了一下多娜的下落,历时数月,终于传来了消息。 是同村的一位颇有地位的老贵族久病不愈,巫师说要娶一位年轻女子冲喜,因为标出了大价钱,多娜的父亲便谎称她母亲重病,把她骗回家卖给了那个形如枯槁的老男人。多娜不愿意,于是便被父母囚禁直至婚期到来。 在婚礼当天,多娜脱下婚服,跳出马车,逃进了深山的林子里。 人们在森林里找了她好几天,最终在悬崖下发现了她的尸体。 冲喜女子未婚先亡是很不吉利的事情,那老贵族也忌讳这个,软硬兼施封住了全村人的口,对外只说多娜嫁给了某富商,游历全国不知所踪。 默尔忍着眼泪望向花园里的伯爵小姐,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起码在她眼里,多娜和心爱的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就像她未知真名的父亲,像她醉酒溺亡的母亲,还有她那短暂相认的外祖父,多娜也同样离开了她。 只有默尔知道,多娜不是不想回来,她回不来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