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

    沈聿和时妩订婚的消息一登报，可谓八方朝贺。

    沈芝扬一个电话打过来：“小子，订婚宴在哪里办？”

    沈聿道：“我和小妩商量了，就在公馆办。老帅来么。”

    “嗯！要去。”沈芝扬在电话那头说，“有事和你当面谈。”

    沈聿顿了顿，道：“老帅，最近有见过于雍良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道：“没有！他不是被日本人藏起来了吗？”

    “有密探说，他在日本人的协助下悄悄溜出了大使馆，去了北面。”

    “老帅如果看到他，最好一起带回凌川。吴占霆下野，老帅的势力又南扩，穆帅眼下不安。”

    “穆稟和这个老狐狸，他想要地，又想把徐禛珩弄下来扶植自己的人当大总统，他现在是正在风头上，但小子你也不可退缩，保住严玉堂国务总理的位置，有你在凌川，他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的麻烦不在于穆帅，而在于徐禛珩。这个人花言巧语，诡计多端，表面上是给你出谋划策，实则是在煽风点火，目的是让老帅和穆帅火併，他好坐收渔利。”

    “况且，穆帅并不愿意和老帅起冲突，关于内阁的势力分划，还是再洽商为好。”

    “洽商还是要洽商，该准备也要准备，或许国家一统，眼下正是一个不可错失的时机。”

    “老帅，你低估了穆帅的实力。”

    “小子，你低估了你爹的实力。”

    对方把电话挂掉。

    且说订婚当天，锦绣满堂，冠盖云集。

    时妩与沈聿两个人从清早就开始忙碌，各忙各的，几乎打不上照面。

    时妩第一次有了当家的感觉，再忙也不觉得累，好像穿上了安徒生童话里的那双红舞鞋，转起来就没完没了。

    她为了这次订婚宴专门叫人给她烫了头发，发卷盘在脑后，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粉红的锦缎旗袍是专门定制的，与手上的钻戒相配，衬出淹然百媚之姿。

    见者无不真心赞叹她的美，倒替他们省了许多虚伪的奉承。

    时妩等于没有娘家人，遂专门邀请了白小姐，还有余家两姐妹来。时妩也渐渐摸着了这些小姐们的脾性——余四小姐耿直，白小姐灵慧，余三小姐沉稳，都是堪做朋友的人。

    她们的父亲或者兄弟皆在政府担任要职，此刻也正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

    “恭喜你啊时小姐！你们的订婚相片拍的也忒好看了！”白小姐一进门就说，“哎呦，一下子就看到你这个钻戒，太晃眼了，几克拉？”

    时妩微笑道：“九克拉。”

    “九克拉！光头又足，那得三十根金条子才拿得下。时小姐，你真好命，可羡慕死我了！”

    “白小姐，你该改口了！”余四小姐随后跟着笑道：“现在该叫沈太太了！”

    时妩脸一红，“别别，你们还是叫我时小姐罢，还没有结婚呢。”

    “是沈少奶奶。”余三小姐悄悄笑道，“你们看，沈老爷子来了。”

    时妩看见沈芝扬满面红光，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忙上前去打招呼，行了礼，喊了一声“老帅”。

    “嗯。”沈芝扬点点头，“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学着聿小子叫老帅。”

    时妩听闻一怔，继而微微红着脸，微笑道：“那么我该喊您…father。”

    沈芝扬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我这个儿媳妇，很聪明啊！聿小子在哪？”

    时妩忙道：“璧成在三楼会客厅，和穆帅不知在说什么呢。”

    “嗯。”沈芝扬点点头，哈哈笑着上楼去了。

    “你们这位老爷子，脾气有些古怪。”余四小姐对时妩说。

    时妩微笑道：“老帅倒是个直心肠的人。”

    余四小姐便笑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今天来了好多记者。”余三小姐说。

    “这些记者倒还好，也都是据实报道。”余四小姐换了个口吻说，“你们知道凌川报社的事情吧？”

    “知道，关门了。”余三问时妩，“是沈少干的么？”

    “也不是。”时妩说，“他们开除了编辑华生，华生又曝光了一些报社的内幕，他们内部互相咬了起来，闹得似乎挺凶的。”

    余四小姐道：“叫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不是活该么。”

    “安静些，你们听这是什么音乐。”

    白小姐喝了一口香槟，指着一个拉小提琴的琴师说：“真真还是你们洋气，听的都是西方音乐，我也不会欣赏。”

    她是典型的东方古典美人，喜好听昆曲，京剧，要么就是女先说书。

    余四小姐道：“你也该学着跳跳舞，你看这些个公子王孙们，哪个不是受西方艺术的熏陶，每每邀请你跳舞，你说不会，人家下次就不邀你了。”

    又笑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呢。”

    白小姐追着她打：“谁要来找男人了，我参加宴会，就图个热闹！你余四会跳舞，也没见你谈个男朋友！”

    余四小姐围着余三小姐跑，笑道：“我jiejie会弹钢琴，还会唱歌，她还没找到男朋友呢，我有什么可着急的？说起来我们之中，还是你年纪最大，你才最应该急！”

    白小姐又是笑，又是啐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时小姐，你们家还缺不缺狮子狗，这儿有只小狗爱乱叫，我不要它了！”

    余三小姐笑道：你们快歇歇罢！再闹，时小姐要生气了。”

    时妩微笑道：“你们两个成日介见面，还是这样玩闹不够，不如停下来先歇一歇，余三小姐有话要说。”

    余四便停下来抱着余三的胳膊撒起娇来，“jiejie跟我们说说这个曲子吧，听着可真好听。”

    “这首叫做‘爱的礼赞’，是英国一个作曲家，叫zuoai德华·埃尔加的，为他的未婚妻爱丽丝作的曲子。你们就只要知道这个典故就好，别的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真是罗曼蒂克！”大家异口同声，说罢都看着时妩笑。

    时妩早就红了脸，一紧张，抬手把杯子里的香槟全喝光了。

    三楼会客厅里，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沈聿拿出一块印着穆府徽章的大洋币，放到穆稟和面前。

    又拿出一块破损的银票的一角，把上头的编号展示给穆稟和。

    穆稟和拿起来看了看，道：“璧成，单凭这两样东西，也说明不了就是我府上的人干的。”

    沈聿顿了顿，道：“武超的哥哥武德，是穆帅府上的卫兵。武超一家被灭口，武德担心自己也难逃一死，所以前夜自己便跑到我这里认了罪。穆帅若存疑，我可以让人把他带过来。”

    “不必了。”穆稟和的脸色有些发青，“等我回去问一问穆绾衿，如果真是她做的，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俩聊什么呢！”

    沈芝扬大步前来，沈聿一见父亲来了，便收了桌上的银元和碎票，和穆稟和都站了起来。

    “沈督军！”

    “穆司令！”

    二人握手，都哈哈一笑。

    沈芝扬先扭头对沈聿说道：“你媳妇在下头等着你呢，穆帅这里有我陪着，你去吧。”

    “嗯。”沈聿颔首，“那穆帅，我先失陪。”

    穆稟和赶紧道：   “璧成你忙，你忙。”

    这边时妩喝了酒，有些头晕，想去拿些醒酒汤来，刚转至楼梯口，穿着高跟鞋的脚便有些站不住，时妩便扶着扶手歇在那里。

    正歇着，忽然觉着身后一热，侧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揽住了。

    “璧成。”她侧过脸，对着沈聿一笑，两团桃红色的胭脂悄悄在颊上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