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一念之差

    打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前一秒还闹哄哄的气氛瞬间凝滞，屋内的三人齐刷刷望向门口。

    在看清宋堇宁后，又是一怔。

    造谣的风波过去后，那个富二代室友就连夜搬走了，甚至申请了转专业，唯恐避之不及。可宋堇宁依旧觉得膈应，那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学校附近清河区的公寓里，偶尔满课才会留在宿舍睡个午觉，从来不过夜。

    所以大家看到他推着行李箱进来，对他们的注目礼置若罔闻，只蹲下身从里面整理出衣服和洗漱用品的时候都瞪大了眼。

    “那个......你是打算搬回宿舍吗？”其中一个踌躇着问道。

    “嗯，”宋堇宁摘下一边的耳机，看向他们，“考试结束前都在宿舍里睡。”

    其实也没几天，他们专业考试向来很晚，到现在临近春节还差最后一门，过两天才考。宋堇宁最近一直在公寓里复习，如果不是因为周岁宴，他根本不会回江市。

    富二代走后他们宿舍就一直是三个人住，到这学期才搬来一个其他专业的男生。温醒对宋堇宁了解不多，不像另外两个，闻言立刻开玩笑道：“那宿舍可没公寓里舒服，这几天他们两个整夜磨牙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觉。”

    “这下好了，”他鼓掌，“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受罪了。”

    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活络起来，大家又开始打闹，骂骂咧咧地反驳。

    声音很吵，连带着头开始泛疼，宋堇宁没搭腔也难得没发脾气，只是把耳机重新戴上，东西收拾好后就踩着梯子上床。

    帘子一拉，他盘腿坐着，手心捏出了汗，才小心翼翼地点开微信上方的唯一置顶。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年前那通只有2分21秒的视频通话上，纪津禾离开后他再没发一条消息，怕她已经把自己拉黑，也怕以后再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一栏会永远挂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但现在不用再担心了。

    宋堇宁嘴角弯了弯，没人知道他听见那句“我没拉黑你”的时候有多开心，雀跃都要溢出来，背对着她忍不住笑，差点被发现，死死抿着唇想了很多悲伤的事才没再发出奇怪的声音。

    寝室里的嬉笑声没停，即使戴了耳机也清晰，他端正坐好，打开相机对着屏幕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才发出视频通话的邀请。

    忐忑的心随着等待的铃声起伏、揪紧。

    对面很快接通，纪津禾戴着眼镜坐在椅子上，双手在镜头外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应该是在用电脑办公。

    “你在忙吗？”他等了几秒，软下声音问她，盯着她的眼镜看了又看。

    几乎是同一时间，寝室里叽叽喳喳的吵声霎时没了影。

    “没有，”纪津禾那边也很安静，她停了手里的动作，视线移向手机屏幕，“你说吧，我在听。”

    宋堇宁没吭声，还在盯着她的脸看，觉得她戴上眼镜又是另一种好看法。

    纪津禾回去后应该是洗了澡的，头发散着，换了件居家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松弛感。

    要是换成昨天晚上那件衬衫一定很性感，宋堇宁在心里偷偷地想，可以再打个领带或者是颈环，然后......脸颊突然有些烫，他吞吞口水，摇头甩掉脑海里一发不可收拾的画面，低眸对上纪津禾疑惑的视线，怕被她看出异样，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才问她：“你是不是近视了？”

    “有一点散光。”她回道，顺手摘下眼镜收在一边。

    宋堇宁“哦”了一声，有点遗憾，指头隔着屏幕戳了戳她的脸，“你不忙的话，今天可不可以来学校接我？”

    “今天？”

    “嗯，”他点头，面不改色地胡扯，“我这周还没去心理疏导。”

    顿了顿又接着说：“从南区赶到学校确实有点远，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去......”

    话没说完，帘子外凑巧传来东西落地的巨响，但床下那三个人愣是没喊一句，只有捡东西的窸窣声，分外小心，生怕打扰到他们的谈话。

    宋堇宁却拉开帘子探出头，“怎么了？”语调轻柔，充满担心。

    “没、没怎么，就是水杯碰掉了。”室友猝不及防被吓一哆嗦，立即拿着刚刚捡起的保温杯晃了晃，干笑两声，“没事没事，你们继续，不用担心我。”

    宋堇宁轻轻点头，一句话没多说就转身重新面向屏幕，噙着乖巧的笑。纪津禾没看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望向他。

    “几点去？”她问。

    “下午和晚上都可以。”他快速回答，笑眼弯成月牙的形状。

    纪津禾微微移开视线，拿他没办法一样，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大概七点到，到时候北门见。”

    —

    醒来时病房里只剩下自己，夏笺西拿起压在玻璃杯下的便签，盯着上面清隽飘逸的字迹看了很久，直到护士进来查房才把它折起，塞进口袋。

    昏迷几个小时，手机里只有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谢听。

    他闭上眼躺回病床，心理建设很久才打过去。

    “三年没回来了，我跟纪叔叔说了很多话，手机静音了才没听见......”有条不紊的解释，语气像在撒娇。

    “你别生气嘛。”他捏起嗓子。

    对面的女人不管那么多，沉声让他把定位发给自己，她安排司机去接，中午之前要在家里看见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一句多余的关心和甜言蜜语。

    直到忙音响在耳边，夏笺西脸上虚假的笑容才消失干净，沉默地把陵园侧门的位置发给谢听后就起身拿着衣服和包离开病房。

    办好出院手续，走出住院部，他用手机打车，抬眼时却在大楼侧边的角落里瞥见了意料之外的场景。

    主人公是一对格外有意思的情人。

    其中一个的样貌他不能再熟悉，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昨晚宋家宴会上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主人。

    两个人争执不休，甚至激烈到了互相推搡的程度，可没多久就抱在一起亲吻。夏笺西靠在十米开外的草丛边听着，神情冷静，只是嘴角惊喜的笑快掩藏不住，只能用手捂着，缓了几秒才举起手机录下视频。

    真有意思。

    算是因果报应吗，这种豪门腥秘居然也能让他碰上。

    夏笺西点开通讯录，快速检索到首字母“S”开头的那栏联系人，指腹在其中两个名字间反复游移。

    一念之差，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第一次做决定命运的那个刽子手，他指节都在颤抖，但可惜了，他回来是为了赎罪，没有任何思忖的余地。

    于是视频毫不犹豫地发出，他关上屏幕，最后看一眼不远处难舍难分的男女，悄无声息地退场。

    宋堇宁，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