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沈家娘身娇体弱

    低哑的呢喃声从干裂的唇中传出，沈珞芊的手指先是动了动，还想再动其他部位却无力的很。她能感觉到自己趴着的不是冰冷硌人的地上，鼻腔中充斥着中草药的气味。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还有火烛的噼啪。

    “嘶···”白虹因失神被火焰舔舐到手指，一阵刺痛瞬间传来，他才猛地一颤，如大梦初醒。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恨转瞬即逝，下意识地松开手，银针险些落地。

    他望着被火灼红的手指，又看看手中的银针，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背对沈珞芊祈恕“沈大娘子，此前你伤势过重昏迷，救治需除去衣衫，事急从权，望莫介怀，塌边备有干净的衣物可换。”

    言罢，收起手中的银针，静待回应，神色平静，唯有眼眸深处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我怎么动不了？”沈珞芊好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双唇微微颤抖着，开口时声音竟有些沙哑干涩，好似许久未上过油的老旧齿轮艰难转动发出的声响。

    白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此前为防沈大娘子重伤之下乱动扯及伤口，吾用了些麻痹散，待药效过去，自会恢复行动能力。”白虹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对自己处置不当的深深自责。

    【呸～比流氓还可怕的就是有文化的流氓，宿主我举报白虹是因为方便观察你身体恢复快速的情况给你下的药。】月执行在沈珞芊无意识时是看的一清二楚的，白虹不止观察后背还下手摸，甚至用银针扎了好几处xue位，那蹙眉深思的样子就差把沈珞芊切割开研究，实属是有文化的变态流氓。

    【这个……】虽然在大夫眼里病人没有男女之分，可月说他对自己的后背上下其手是有些过了。可自己作为21世纪的女性，每年在做妇科检查时也曾遇到过男医生来做。

    要是计较这事，他能怎么解决难不成要以身相许啊。不可能！这样想着又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事了，这都是看病嘛不拘小节些也没错。

    “那个···换不了衣服，你能给我盖一下被子吗，有点冷。”身体的感知慢慢恢复过来就感觉到背后冷飕飕的，这样子也不知道趴了多久别给整着凉了。

    白虹轻闭上双眼转过身，双手交叠，向沈珞芊深深作揖行礼。“沈大娘子，恕在下冒犯。”

    抬脚至小塌前，俯身一手撑在塌边，一手摸向塌里薄毯，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肩胛骨处划过，微凉的触感渗透进掌心，让白虹摸索的手微钝，随后迅即往里一把扯起薄毯给沈珞芊盖上。

    退回桌椅边轻启眼睑，目光温和的注视向塌上人儿的后背，慢慢端坐回凳上。“沈大娘子可有不适？”

    “没，没有。”头侧向里的沈珞芊感受到白虹炙热想探寻自己的目光。几年没交过新朋友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聊天说完只好不作声，昏暗的药房内陷入一片安静，只偶然能隐约听见房外似有人巡走。

    【切～伪君子，宿主我跟你说哦，可不要被这人外表骗了，你醒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月执行对现在这个谦谦君子的白虹很是鄙视。要不是知道他之前啥样都快信了。

    【哦，无所谓了。他是大夫好奇也正常。】沈珞芊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在意自己身体的月真的有些无奈。

    【你和我说说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沈珞芊只好扯开话题，毕竟已经在这里了解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宿主，昏死后······】月执行简单的叙述前后，在白虹的事上还多说了几句坏话。

    沈珞芊趴了好会儿，想起血月主又想起月执行说的愿望，它们可以逆天复原身体····也许···也许也可以改变人生的某个转折点，让自己不再遇见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自己也就能逃脱恶魔窟。用任务换一个全新的人生好像也不是不行。

    【月，你把原主的记忆给我吧。】

    【好，记忆上传完毕】

    原主是玄月国天都的户部郎中沈枢方的嫡长女，母亲杨韫乐是忠武将军杨珩的三女儿。父母是青梅竹马   情意相投的一对壁人，杨母虽觉得屈嫁了，但挨不住唯一的爱女哀求。在沈家承诺绝不纳妾后扬将军才答应上门求亲的媒人。

    婚后二人恩爱有加，不出半年便怀了原主，却在寒冬时庭院路滑不慎跌倒致怀胎七月便早产，也让身体伤了元气，多年中药调理也未再怀上。

    原主也因在寒风霜雪中早产出生落下病根从小就身体弱，三天一小咳六天一大病的，外祖母怕带不大就冒着风雪一步一拜上天山寺求取主持给她赐得天名‘佑娘’，

    也不知是不是真得天佑护，佑娘虽还是体弱多病但次次都并无大碍。

    沈枢方一直对母女两的身体嘘寒问暖，沈婆母虽没有明面说什么，但总是拿沈家香火的事说教。又以性命要挟迫使沈枢方纳富商家的嫡女苏瑞锦做了贵妾。

    在佑娘四岁那年春，苏氏怀了身孕生下儿子，苏家送了好几箱礼给沈婆母，想让沈家抬苏氏做平妻，杨韫乐不肯大闹一场后病了许久。

    佑娘从那以后总能看到母亲悄悄落泪，父亲也渐渐的不来院里陪她逗乐了。佑娘只想爹爹是因升了官太忙才没时间来陪她，等忙完了就会来的。

    等到六岁时的清晨杨韫乐像往常一样唤她，“佑娘，阿娘要替祖母去寺庙还愿，在家莫要贪玩，跟杨嬷嬷学女红，等我回来要查看的，若还是无长进就要罚你。”

    小小的姑娘吐着舌撒娇说母亲严厉，若是知道此后再无相见定会乖巧懂事的应答吧。

    一连等了好些日子也不见阿娘回来，等来了杨嬷嬷红着眼轻泣着对她道“夫人在还愿回途时遭土匪抢劫，尸体是将军带回来的。”

    佑娘脑海里全是杨嬷嬷说的话在回荡，面色如常的好似没有听见般。嘴上念念叨叨的走进杨韫乐的房内把杨嬷嬷关在门外。“阿娘怎么还没回来，定是外面风景太美了阿娘多看两天就会回家，是了，阿娘最喜欢山水风景，下次我也要跟着去看看······”

    “大小姐···”门外的杨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泪水哽住开不了口，只能默默离开。

    过了许多天佑娘都不觉的灵堂中那个黑漆漆的木棺里躺着的是自己阿娘。她把自己关在闺房里，专注的绣着未完的蝴蝶，手指被刺破点点血迹染在丝帕上与泪迹晕开。

    杨韫乐死后沈家因忌惮杨将军的威严，沈枢方杖期后一年多才续弦，续的是上司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女林氏，进府后对佑娘还是像以前一样吃穿不减，毕竟杨家每月都派人来瞧佑娘，面上还是不会怠慢了。

    今日佑娘上吊是因为撞破自己倾心并已有婚约的陆家二郎陆言旭和自家四妹沈珞兰搂抱在一起，便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备受欺骗和背叛心无一念，情绪一激动就来到当初母亲死去的地方上吊。

    沈珞芊看完记忆后知道佑娘受到渣男的背叛真心被践踏，但因此结束生命又傻又蠢，一时许多话都无法开口。

    【宿主   ，停步于回忆只能让人深陷其中。】月执行大概的看过沈珞芊的记忆以为她的无声是因想起被诱骗背叛伤害，走不出后抑郁到自杀。

    【我···我努力过了。】沈珞芊从小就孤身一人，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另一半，却没想到被骗身心还被骗钱财甚至要她死，自己以卑微到尘土的姿态想换一颗真心，得到的只是尘灰般的消散。

    【那现在得再努力些吧，月来为您引路可好。】月执行的话带着元气满满，一心想要让听的人也升起活力。

    【知道了我会做任务的，你说话正常点。】沈珞芊只觉得这个月太中二了不尬吗。

    【这御明卫把我带回来干嘛？】沈珞芊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才是受害者呐，抓住坏人后不应该把自己送回家吗。

    【月收集的数据提供的结果是和刀疤虎有关，就是那土匪的首领。】月执行数据显示刀疤虎是天都与荣州交界处虎头山的土匪，一直以拦路抢镖被通缉数年，因虎头山体三面陡峭难以攀爬，易守难攻。

    地方官府多次攻打虎头寨都败下来。是经途的商队和镖局的心头刺，被抢拦下就得掉块血rou，很多商户要么花几倍钱请人多武力强的顺风镖局押送货，要么就绕多出两倍路程的远路。

    【刀疤虎····不认识。】沈珞芊在记忆里并没有找到有关刀疤虎的内容，可为什么要杀她们。

    【宿主看到他的脸了，刀疤虎一直是带面具出寨的，您看到他时面具已经被弓弩射掉。】月执行根据当时周围磁场数据分析着。

    【月你说会不会任务是要帮助佑娘找到杀她mama的土匪解她心结。】沈珞芊灵光一闪，刚才看回忆时能感觉到佑娘的记忆对枉死的杨韫乐有强烈的悲情。至于啥虎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务能立马做完然后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宿主，您这意识跳脱的也太快了吧】月执行还在看刀疤虎的数据怎么也没料到沈珞芊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的目标是任务不是什么虎头，我···好像能动了。】沈珞芊趴了这么大会早就觉的小胸包被压的难受了，不自觉的想要转动身体才发现真的能动。

    刚转身侧躺就对上白虹毫不躲避的视线，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在烛光的烘托下，那笑容仿佛拥有了魔力，如春风拂面般温暖宜人，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

    “额···你好。”沈珞芊被人这么温柔的望着觉得有些无措。

    “……吾并无不适，多谢关怀。”白虹微愣，对沈珞芊口中的你好理解为关心他身体康健。

    【月，现在几点了？】沈珞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交流，只好沉默起来，看向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已经是半夜12点多。】月执行知道作为有rou体的沈珞芊是需要休息的，更何况她今天还受伤了，便建议到【宿主需要帮您调节大脑进入深度睡眠吗？】

    沈珞芊从抑郁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就算是吃下加量的安眠药也会从恶梦中惊醒，一直睁眼到天明然后装作正常人一样去上班生活。

    【管用吗？真能深度睡着？】沈珞芊半信半疑，以前自己长期睡不着去心理医生那里做些催眠啥的，但效果不是太理想。

    【嗯，保证睡的香】月执行对这事无比自信。

    “那个···今天谢谢你照顾…时间···时辰不早了，我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沈珞芊看出白虹并不想离开只能委婉的表达，她可不想睡着的时候还被一双眼睛看着。就算是长的好看也不行。

    “沈大娘子客气，这是医者该做之事。好生歇息，吾告辞。”白虹行礼退至房门前似是不放心道，“沈大娘子若有不适可呼白虹，吾就在次间。”白虹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轻合上了房门。

    呼～终于走了，沈珞芊在月执行的指导下把这古人的衣服换上就闭眼侧躺着让月开始调节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什么都是小事，睡好了才能继续努力。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白虹独自坐在药房门前的小亭里喝茶，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沈珞芊异于常人的身体，如果…如果他能探究此深奥的缘由将其记录在‘青囊遗墨辑录’中也算是不负师恩如海了吧。

    寅时刚过

    听完文武百官奏折的皇帝一脸庄严给出决策后正准备下朝，忠武将军出列“臣还有一事要奏”说完直接下跪。

    “忠武将军这···是有何要奏？”皇帝停下脚步邹眉俯视朝堂下跪着的人。

    “臣斗胆为不知世事的外孙女无故被镇天府抓走受刑要个说法。”杨将军说完把头磕在地上，他当然知道镇天府是皇权直属，抓捕审问有先斩后奏特权不容干涉。

    可那是他外孙女，是他爱女的唯一血脉，没法做到像沈家那样因害怕被视为同罪而不敢上奏，就可以心安理得等着未知的消息。

    “哦？朕未记错得话杨将军的外孙女是户部郎中的嫡长女吧。沈郎中可有何意？”皇帝对这泼辣的小女娃挺有印象的，几年前她因阿娘死后衙门一直未抓到那伙土匪她便去镇天府。

    说这么多人同是抓犯罪的就不能光吃响不去抓，被门卫赶走后竟雇人趁换岗时泼粪于大门。损了皇家颜面本要重罚的，还是秦贵妃出面求情后改罚沈杨两家奉禄两年并花大价钱换了大门才了事。

    当询问的话转向沈枢方时出列行礼，低着头脑中又闪过昨夜老娘阻止他去镇天府要人的话，“儿啊，你不能因一人毁全族啊，沈家几百年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当官的，你不能辜负了族人当年凑银钱供你考举…………，你若要去就从娘尸体上过·······”

    几番思想纠结沈枢方还是为了沈家家族只好道“小女若无罪，自是会平安而归。”

    此话一出气得杨将军差点在朝堂上打他，惹怒皇上呵斥两家在事情未明了前在朝堂上大闹成何体统，而后散朝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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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透着朦胧的诗意。

    微光落在白虹闭合的双目，长睫在眼下投出淡影，鼻梁挺直，唇色浅淡，面庞的轮廓于这朦胧的光里，温润如玉，透着安然与静好，眉眼间的倦意亦难掩其骨子里的温和。

    “憬思？”秦毅戁抬脚走进小亭，指尖轻触茶壶，壶身早已失了温热。

    “沈家娘身娇体弱抗不过一日也是常理，何须如此伤神。”秦毅戁知道白虹在医术上有很深的执念，不许自己出错也几乎没有出错过。

    白虹闻声长睫微微颤动，缓缓地，眼睑轻启，“沈大娘子并未······”

    “来。”秦毅戁猝然率先出招，拳风霍霍，腿影飘飘。

    白虹迅即提气凝神，见招拆招，身形灵动如燕，躲避凌厉攻势同时，伺机反击。你来我往，招招皆含平日苦练之功，式式尽显对武学领悟。

    沈珞芊一夜无梦，意识像一片羽毛般飘浮着舒服，房外的拳脚声时有时无的传入耳中，她并不在意的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着，谁也不能破坏这几年以来第一次的好眠。

    酣战片刻白虹体力拳法还是败下阵来，秦毅戁这次难得没有像往常般犀利的批评“如遇劲敌逃走没问题。”

    “沈大娘子无恙，次缘要如何。”白虹知道进了镇天司的犯人是会押入澄狱的，昨日秦毅戁默许他带人回药房已是破例。

    “她见了刀疤虎的脸，醒了让她画出。”秦毅戁拍落因比试粘在身上的灰尘，眉头微皱，“那你为何彻夜长坐？”

    白虹坐回石凳，端起小厮新上的温茶轻嘬一口，眼神飘向紧闭的房门。“她是奇女子，如果可以···”

    秦毅戁在对面落座，思索着这奇女子是指什么奇，刚想开口就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