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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里一行人便宿在西湖边上的一间大客栈中,包下了一座独立的雅致院落。 半夜里,凌尘玉睁开了眼,侧过头,身边燕归休鼻息沈沈,好梦正酣。黑暗之中,他拼命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出一点点轮廓,无法看清那人总是带著勾人笑意的风流眉眼。 他在黑暗中痴痴地看了许久,许久,才悄无声息地起身下了床,著好衣裳,吱呀一声,开了门。 燕归休惊醒了,迷糊叫道:“阿玉?” 凌尘玉轻声道:“起夜。” 燕归休便哦了一声,翻了个身,重又睡去了。 凌尘玉走到外面,一步步地走出了这院子,又往客栈大门走去。只要出了这大门,从此。 第十二章 奔至半途,忽然间一只脚下不知踩到了什麽一滑,他一个踉跄,急忙想要稳住身形,但就在此时,另一条腿却忽然一麻,顿时无力支撑,身子晃得一晃,还未想明白何以如此,人已不由自主地向山谷底下直跌了下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他一惊之後,心里顿时一片冰凉,夜色中看不清底下情形,但正因为看不清,才更加令人惊惧。 这时已全不由他自主,呼呼风声中,只觉自己不断向下坠落,越来越快,一颗心跳得几乎要从a" />腔中炸了出来,但除了竭力运起真气,护住全身之外,便再无他法可想。 蓦地里身躯一停,却是跌在了一株斜生的树上,但未及庆幸,便听得喀嚓一声,那树枝承受不住他自那般高空直冲而下的巨大力道,当即折断,他只停了片刻,便又跟著那树枝一起跌了下去。 这一回跌落,再无阻滞,砰地一声,狠狠砸在谷底,翻滚了许久才停下来,全身剧痛袭来,登时昏晕过去。 过得好一阵,他才有些清醒过来,朦朦胧胧地听得上方传来燕归休急切又恼怒的呼喊声。燕归休已在近处了。 他咳了几声,吐出来的全是血沫,只觉浑身上下都疼痛不堪,连自己也不知到底摔断了多少骨头。 燕归休的声音仍在不断响起,愈来愈是急切恼怒,他勉强抬起头,看著上方。这谷深有四五十丈,他能保得x" />命已是至为幸运,以他此时伤势之重,要靠自己逃出生不出的宁定祥和,将尘世喧嚣都静悄悄地消散了去。这时他周身疼痛不堪,连呼吸都觉艰难无比,虽然意识模糊,也觉说不出的难熬烦躁,但听著这琴声,心里却渐渐宁定,终於慢慢又睡了过去。 如是时昏时醒,依稀知道自己似乎是在一艘船中,每当醒来,伴著轻柔水声,总能听到琴声悠悠,鼻中偶尔可以闻到嫋嫋药香,又似乎不时有人过来查探自己情况,将汤药一勺一勺喂入自己口中,身上伤处也被一一处理过。他屡次想要睁眼看看那人是谁,却无论如何不能真正醒来。 不知经过了几个晨昏,小船终於靠了岸,有人将他抱起,离船上岸,一路曲曲拐拐,走得许久,才进了一间厢房,将他放在一张床上。那人离去之前,他半睁著眼睛,似醒非醒地看了那人一眼,喃喃道:“你,你是谁?”但还未听见回答,便又昏了过去。 到得真正醒来,已是不知几日後了。还未睁开眼来,果不其然又听见琴声,他转头看去,只见前方窗前,一人一身白衣,背对自己而坐,正低了头仔细抚琴。 这一眼看过,眼前金星乱冒,几乎又要晕去。连命都拼上了,难道竟还摆脱不了那冤家? 那人回过头来,微微笑道:“醒了?” 一见那人脸容,凌尘玉顿时长出了口气,道:“是公子救了在下麽?”那人也是年轻俊雅,潇洒出尘,却绝非燕归休。他相貌或略不如燕归休,然而一双眼中满是温暖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令人不自禁地心生好感。 那人眨了眨眼睛,道:“看来是的。” 凌尘玉不觉一笑,什麽叫看来是的?他想要坐起身来,方只一动,剧痛袭来,啊的一声痛呼,几乎又要晕去。 那人叹了口气,道:“骨头断的七零八落,我千辛万苦才给你接好了的,你若是乱动,万一再给我弄岔了,我大概不会重新给你接一遍,而是会一脚把你踹出去!” 他嘴里说著狠话,眼里却满是笑意,走过来站在床边。 凌尘玉方才一动之下,便知自己肋骨、双腿、右手都有骨折,那人居然能一一接好,行船途中也没出任何岔子,足见高明。他正要开口,忽然间鼻中闻到一股香气,肚子登时咕咕叫起来。 那人大笑。一名童仆走进来,将一碗汤水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道:“庄主,**汤熬得了。” 那人挥手让童仆退下, />了 />汤碗,对凌尘玉道:“太烫,你且稍等。” 凌尘玉嗯了一声,目光在金黄油亮的**汤上一转,便移了开去。可是虽然可以不看,无奈腹中饿得火烧一般,**汤又实在太香,由不得人不馋涎欲滴,他连吞了几口口水,不由十分尴尬,脸上也红了。 那人似觉十分有趣,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才道:“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你饿了五日,不饿得发疯才是怪事!” 凌尘玉诧异道:“原来我昏迷了五日麽?我伤得这麽重?”他方才醒来之时,便运气试过,知道自己伤势十分不轻,但似乎没这般重。 那人道:“伤得是不轻,不过你昏迷五日,倒不纯粹是因为你的伤,是我怕你醒来乱动,以至有甚差池,便索x" />给你用了药,让你一直睡著。”说著双手托著他背部让他坐起来,侧身坐下,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拿汤勺舀了**汤,仔细吹凉了,这才送到他嘴边。 凌尘玉张口吞下,只觉**汤香浓爽滑,美味至极,将以往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统统都比了下去,一口下肚,便眼巴巴地盯著**汤,等第二口喂来。 那人忍著笑,倒也不故意捉弄他,果然又舀了第二口,仍旧仔细吹凉了喂他。 如是过得好一阵,才喂完一碗**汤,凌尘玉仍未餍足,那人重新让他躺下,道:“你伤势沈重,又饿了五日,不可暴食,迟些我再命人为你另熬汤水。” 凌尘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讪讪应了一声,道:“尚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那人道:“断鸿。” 凌尘玉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断鸿摇了摇头,道:“莫要恩公长恩公短的了,叫人好生不自在,不嫌弃便叫一声断大哥罢。小兄弟叫什麽名字?” 凌尘玉依言道:“是,断大哥,小弟凌尘玉。” 断鸿赞道:“好名字,凌兄弟确实风姿如玉。” 凌尘玉不由得苦笑。风姿如玉?那是旁人用来形容柳云的罢?尤其经过这一番折腾,他虽然看不见自己,也知此时必定污秽憔悴,形容似鬼,还说什麽风姿如玉?他问道:“断大哥,这是何处?” 断鸿道:“太湖。” 凌尘玉心道怪不得在船上呆了这许久,原来是到太湖来了!道:“太湖七十二岛,不知是哪一岛?”断鸿道:“无名小岛罢啦!”跟著又道:“你伤得不轻,须得好生调治才好,我这里别的没有,倒是十分清静,你便安心住著罢。” 凌尘玉心中微微不安。伤筋动骨一百话都找不到人,你在这陪我,我不知多欢喜,只怕你嫌这里不够热闹,不肯留下。” 凌尘玉道:“这里又舒心又自在,我千肯万肯,但断大哥你明明前阵子还说不喜人打扰的!”他住在此处,断鸿待他十分爱惜照顾,几乎是事无拂逆,他自五岁入青冥教总坛,初始拼命练武,以求不被淘汰,後来同燕归休纠缠,起起落落,不得片刻安宁,如这段时日这般闲适时刻,竟是从来没有过,以至於他每每想起前事,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断鸿道:“我不喜旁人打扰,但你又不是旁人。” 凌尘玉早知他待自己不同别个,听他如此直言道来,又是欢喜,又是感激,望著他不知说什麽才好。 断鸿微微笑道:“一直呆在庄里,确实有些烦闷,你伤也好得差不多啦,过几日我带你去太湖转转罢!” 第十三章 过得几日,他果然带著凌尘玉出了庄子,在林子里左一折右一拐地走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烟水辽阔,著已经惯了,眉梢眼角却全是哀伤落寞。凌尘玉心头热血上涌,道:“大哥,小弟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允可。” 断鸿道:“什麽事?” 凌尘玉道:“小弟对大哥十分仰慕,有意与大哥义结金兰,大哥,你可愿意麽?” 断鸿一顿,道:“你这是可怜我麽?” “哪里!”凌尘玉拼命摇头:“我与大哥一见如故,我知道大哥对我定然也是一般!” 断鸿失笑道:“何以见得?” 凌尘玉坐正了身体,端端正正地道:“你我萍水相逢,若非如此,大哥何以不但救我x" />命,还对我这般照顾?” 断鸿不答。 凌尘玉苦著脸道:“莫非大哥……是嫌弃小弟不成器麽?” 断鸿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你都已经改口啦,我便嫌弃你,又有何用?” 凌尘玉愣了愣,一跃而起,倒头便拜:“大哥!” 断鸿一把将他拉起,握著他双手,定定看著他片刻,忽然间仰什麽才好,那便不去说话,只是相视而笑,不住喝酒。 两人酒到碗干,那酒坛子极大,一坛酒却也渐渐浅了。凌尘玉放下酒碗,道:“大哥,对不住,小弟量浅,恐怕不能陪大哥尽兴了。”话音刚落,人已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原来已是醉了。 醒来之时,只觉头痛欲裂,他呻吟了一声,翻来覆去,头痛却是半分不减。忽然间额头一阵温暖,一只手轻轻压在他额头,有人道:“很难受麽?” 凌尘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道:“大哥?” 断鸿道:“看你这模样,倒似从来没醉过一般。” 凌尘玉叹道:“确乎是第一回醉。”他从前在青冥教总坛,处处有人管束,便偶尔饮酒,也是浅尝辄止,哪有喝醉的机会? 断鸿倒了一碗不知什麽汤,扶他起来,喂他喝了下去。他放下汤碗,手指放在他头上轻轻揉按,道:“再睡一忽儿,醒了便好了。” 凌尘玉嗯了一声,不知是那汤的作用,还是被他手指按得实在舒适,头痛渐消,果然慢慢又睡了过去。 醒来果然神清气爽,再看时,原来已回到庄中,至於如何回来的,那是半点印象也无。 起身开门,断鸿恰恰走到门前,见他开门出来,微笑道:“我算著你该醒了,可还觉得难受麽?” 凌尘玉道:“没有了,多谢大哥。” 断鸿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 凌尘玉便不再说,只微笑点头。他父母俱在,更有亲生大哥,三人皆对他关爱异常,但他少小离家,同家人聚少离多,便是如今,虽然逃出青冥教,也不能就此合家团聚,他虽不似断鸿那般身世凄凉,心中却终不免有极大缺憾,这时平白得了这麽一个情深义重的大哥,不由得又是新奇,又是欢喜。 转眼七八日过去。 这一日夜里,凌尘玉被一阵琴声惊醒,心道:“大哥怎的半夜里想起弹琴来了?”这琴声他一听便知是断鸿所发,但只过得片刻,便觉不对。弹的仍是那一曲清心咒,仍有水流潺潺,春花绽放,却都凌乱不堪,更有杀机隐隐。 幸而杀机和那股凌乱之意都在渐渐淡去,许久之後,琴声终於恢复了往日的柔和恬淡。凌尘玉一直屏息凝气,这时才长出了口气,起身走出房间,纵身跃上房顶,道:“大哥怎麽了?” 断鸿脸上已是一片宁定,道:“方才有人给大哥送了口信来。” 凌尘玉奇道:“什麽口信?” 断鸿道:“有个朋友,给大哥送来了仇人的下落!” 仇人?凌尘玉吃惊道:“大哥……” 断鸿道:“大哥幼时,先父便为人所杀,先母虽然不是为人所杀,却因此郁郁而终。” 凌尘玉啊了一声,断鸿只告诉他父母双亡,却从未同他说过这个。他伸手和断鸿相握,道:“大哥,小弟陪你去报仇!” 断鸿笑容苦涩,道:“仇人武功在我之上,先母便是因此才令我习这清心咒,以琴音压制我心中杀意。”他摇了摇头,道:“但仇人不死,杀意便能压制一时,终究难灭。” 凌尘玉道:“仇人武功再高,咱们兄弟联手,未必便打不过他!” 断鸿道:“仇人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势力庞大。大哥已经邀约了许多江湖朋友相助,但比之仇人的势力,那是大大不如。” 凌尘玉一呆。这可如何是好? 断鸿幽幽道:“杀父之仇不报,大哥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快活。” 凌尘玉心道,这是自然。眼望著他,不是说什麽才好。 断鸿道:“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说不得,要用一用y" />谋诡计。贤弟,你可会因此责怪大哥?” 凌尘玉急忙摇头:“小弟怎会责怪大哥?”他过,这个人折磨得你生不如死,你憎他、恨他,大哥今日替你杀了他,不好麽?”一边说,一边挥剑急攻。 凌尘玉心道,我憎他恨他,却没想要杀他,况且你自己说的仇人武功在你之上,现在却又说要杀了少主,如何能够? 但就在这时,燕归休忽然脸色一变,身体晃得一晃,几乎摔倒,虽然急忙稳住,却被断鸿乘机逼得连退了几步。 青冥教人等发出阵阵惊呼,纷纷想要赶来保护,却都被刺客死命拦住,一时之间哪里冲得过去? 断鸿望著燕归休,目光中充满了憎恨而又喜悦的光芒。这复仇的一天,他实在已经期待了太久,久得他就快要发疯! 燕归休咳了几声,嘴角流下一缕鲜血,却是黑色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中的毒,敌人武功原本略在他之下,但敌人有备而来,今晚这一关,怕是不易过。 断鸿岂容他缓过神来?长剑一扬,再度急斩而至。 燕归休忍住a" />口剧痛,勉力提剑抵挡,一边厉声喝道:“於堂主,发召集令!” 有人大声应是,不顾敌人正提刀劈来,急急自怀中 />出信号弹,屈指一弹,半空中一道烟花猛然炸开,显出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青龙。 这是青冥教的最高召集令,凡青冥教众,见之即行,不得有片刻延误。为了寻找凌尘玉,燕归休自多日前得到消息之後,便派遣了数百教众在无锡附近日夜搜寻,他带在身边的人手不过十分之一。 断鸿哈哈大笑,手上一剑紧似一剑。他岂会不知青冥教还有数百教众留在无锡?但无锡离此虽然不远,却也不近,六七十里地距离,等那些人赶来,也只来得及给燕归休收尸罢了! 片刻间两人便过了近百招。燕归休挡一剑,便退一步,被压得几乎气也透不过来。忽然间刷的一声,断鸿一剑削至,他提剑疾挡,又後退了一大步,断鸿侧过剑尖一划,在他臂上划了一剑。 断鸿狂声大笑:“燕归休,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凌尘玉一直盯著两人的决斗,当燕归休受伤流血之时,他终於再不迟疑,俯身捡起一名死去的刺客掉落的铁棍,几个纵跃,到了二人身边,铁棍刺出,便要为燕归休挡住断鸿刺来的剑。 第十五章 铁棍方自刺出,忽然间一侧十数丈外飒飒风声响起,有人大喝道:“未必!” 话音刚落,身後已有劲风响起,断鸿心中一凛,暗道怎麽来得这般快?不及杀敌,先救自身,回剑往後一圈,挑飞了一柄大刀,一双银钩。 两人如飞而至,各自接住了被挑飞的大刀和银钩。原来两人甫入林中,便见燕归休遇险,眼见不及阻挡,当机立断,将手中兵器s" />出。 凌尘玉愕然道:“二师兄,七师兄?”只见那接住大刀的尖嘴猴腮,满口龅牙,接住银钩的鼻大眼小,满脸麻坑,可不正是总坛中武功最高的二师兄朱广重和七师兄常时业? 二人身後还有五六人,居然都是自己在总坛的师兄弟!此时离燕归休年满二十、正式参与教务尚有月余,却不知这几名师兄弟怎的会提前下山,还恰好於此时赶到,救了燕归休一命? 常时业一摆双钩,挡在燕归休身前,道:“少主快请退後,这贼子交给属下人等就好!”燕归休正火冒三丈,哪里肯退後歇息?厉声喝道:“一起上,格杀勿论!”常时业等人齐声应是,眨眼间将断鸿密密围住,十八般兵器一起向他招呼。 断鸿心头怒极。他煞费苦心排下今日之计,眼见得就要大仇得报,却再也想不到青冥教竟会在此时更有强援到来,自己反而身陷险境!他武功远高过此处除燕归休之外的任何一人,但这几人俱是一流高手,再加上一个虽然中毒却仍不可小觑的燕归休,这一联手,却登时将他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形势忽然逆转,凌尘玉叫道:“大哥!”提了铁棍想要上前拦阻。他不能看著断鸿杀了燕归休,也不能看著断鸿为燕归休所杀。 朱广重一摆大刀挡在他面前,道:“十九师弟,你果然无恙,可喜可贺!不过你……就算少主以前待你不好,你心里有气,也不能帮著敌人一起来杀少主罢?” 凌尘玉惶然摇头:“我没有!” 朱广重一翻白眼,心道你若不是站在敌人一边,方才为何不救少主?如今又为何要救敌人?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头陀岭上一片愁云惨雾,少主以为你死了,简直……那个,唉,如丧考妣!” 凌尘玉苦笑,心道若当真如此,他以前又怎会那般待我?但这些话却不必和他人分说,当下只道:“二师兄,请你让开!” 朱广重大摇其头,斥道:“糊涂!你此刻一旦出手……” 凌尘玉急道:“他是我大哥,我不能不救,二师兄,你让开!” 朱广重瞪眼道:“你家大哥名叫凌尘飞,一个月前刚升了洛阳牡丹堂副堂主,你哪来的又一个大哥?” 凌尘玉不答,耳听得“贤弟,贤弟”的叫声,抬头看去,便是这片刻之间,断鸿已经迭遇险招,他看去时,燕归休正一剑刺在断鸿背後,断鸿不挡不避,竟拼著受了他一剑,往前一冲,长剑荡开前面几人,冲出包围圈向自己奔来。 他心里一酸,复又一痛,想起这数月来这个大哥待自己的好,叫道:“大哥,我来救你!” 断鸿嘴角流血,怔得一怔,才道:“……好!”他拼著受燕归休一剑也要冲到凌尘玉身边,为的是要挟持他脱身再说,再也没料到凌尘玉竟会出手救他。他提起长剑,往朱广重背後刺了过去。 朱广重不提防他忽然自背後向自己出手,还如此迅捷,慌忙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避开,待他一跃而起时,凌尘玉已经迎向追来的燕归休,铁棍毫不迟疑地击出。 燕归休退了一步避过,呆呆道:“你,你当真要杀我麽?” 他初始不解自己这一回出来,一直前呼後拥,何以会给人以下毒之机,还偏偏就在此时发作出来?但片刻之後便想到唯一的可能便是凌尘玉!但他又如何肯信凌尘玉竟会对自己下毒?伤心无措之下,索x" />咬牙不去想它,只想快快将断鸿杀了了事。但就在已将敌人围住、杀之不难的当儿,凌尘玉却又跳了出来。这时他心神大乱,想的不是到底能不能杀了敌人,而是心爱的人果然要杀自己! 凌尘玉道:“你放了他去罢!”一咬牙,道:“大哥,走!”折身往另一边冲去。断鸿踉跄著跟在他身边,两人棍剑到处,青冥教众人纷纷後退。 朱广重急得直跳脚:“十九师弟你个吃里扒外的笨蛋哟!”眼见燕归休只是呆呆站著,知道已经指望不上,只得赶紧提了刀过来拦截。以他一人之力自然挡不住两人,但好在还有师兄弟们在,断鸿已受重伤,只需自己将二人阻得一时半刻,等师兄弟们赶到,一拥而上,不愁不能擒下两人。 两人脚步果然一顿,但一顿之後,蓦地里眼前棍影重重袭来,朱广重吃得一惊,叫声“啊哟”,向後便逃。逃出数步,定睛看去,叫声“苦也”,凌尘玉铁棍到处,青冥教人人闪避不迭,有两个闪得稍慢,肩臂被扫中,疼得大声惨叫。 便在这一退之间,两人已脱出包围而去,朱广重慌忙带人追赶,但场上混战处处,夜色之中更是易逃难追,追得片刻,眼前便不见了两人踪影。 他呆得好半晌,心道,这十九师弟,什麽时候把武功练到了这地步?今晚他手里的若是碧血枪,那一下自己便躲不过去! 他回过头去,心下大惑不解,暗道少主也就罢了,为何七师弟等人也不来追击敌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叫苦也! 燕归休晕倒在地,常时业等人正围在他身边,喂解毒药的喂解毒药,渡真气护他心脉的护他心脉,还有乱掐人中的,乱成一团。他身中剧毒,全靠深厚内力压制,但方才眼见凌尘玉对自己这般无情,心头剧痛之下,一口气一岔,登时毒气攻心,再也支持不住。 凌尘玉同断鸿亡命狂奔,一口气奔出十几里地外,料得青冥教再不能追上,这才停下。断鸿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扶著身边一块大石摇摇欲坠。 凌尘玉知道他伤势必重,燕归休那一剑岂是易与?但这时无暇查看,只撕了自己衣袖给他暂时包扎止血。 断鸿喘著气道:“你为什麽还要救我?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我利用了你麽?” 凌尘玉心里其实方才便已明白,但总还是抱了万一的希望。断鸿曾对他说过要用一用y" />谋诡计,但他却再也想不到这所谓的y" />谋诡计,原来是利用自己! 他拭了一下脸上泪水,也不问他究竟怎麽利用的自己,蹲下去负起断鸿,道:“大哥要去哪里?” 断鸿怒道:“我说了我是在利用你,你没听见麽?” 凌尘玉重复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断鸿怔得好半天,轻轻叹了口气,道:“回太湖,别往无锡走,从宜兴过去罢,免得遇上青冥教的人。” 凌尘玉也不多说,辨别了方向,往前奔去。 月亮开始西落的时候,凌尘玉终於在太湖边上停下脚步,将断鸿自背上放了下来。断鸿自身上取出一个信号弹发s" />出去,道:“很快会有人来接我,你去罢。” 凌尘玉低著头,一动不动。 断鸿道:“也罢,乘著船没来,我都告诉你罢。燕归休不是我的杀父仇人,燕南渡才是。” 凌尘玉道:“那你找我们教主才是,怎麽找上他?” 断鸿道:“第一燕南渡武功更高,身边高手也更多,杀他更加不易,二则,燕南渡杀我父亲,我便杀他儿子,公平得很!” 凌尘玉默默无语。 断鸿道:“今夜之事,我也一并告诉你!你逃走之後,燕归休一直都在拼命找你,我引你去无锡喝酒,果然你一露面,便有人报给了燕归休,他也果然立刻亲自赶来搜寻。今日你再度出现,他立刻便找到了你。他中的毒自然也是我下的,毒便下在你的外衣上。” 燕归休同凌尘玉的情事,他看的清清楚楚,燕归休原本以为心上人已死,伤心欲绝,却始终不肯死心放弃,这段时日一直在四处寻找,忽然间竟然寻得了活生生的心上人,必定情难自持,但只要他一碰到凌尘玉,那便非得中毒不可,那时他再出手,断无失败的道理,却再也想不到朱广重等人竟会忽然到来! 凌尘玉道:“但我并未中毒。” 断鸿道:“我事先悄悄给你服了解药,免得你发觉。” 凌尘玉怔怔片刻,脱下外衣,低声道:“那麽你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这几个月对我的好,都是装的,你从来没有真的把我当兄弟?” 断鸿不答,过得片刻,道:“我救了你,也利用了你,咱们这便算恩怨相抵。我伤势很重,要在太湖养伤一段时日,你若念著一二分昔日之情,千万勿跟人泄露此处。” 哗啦一声,一艘船自太湖中划了过来。船上有舟子下来,扶著断鸿上了船。 凌尘玉站在岸边,张口想要叫大哥,却终究不能再叫不出口。他初始认这个大哥,不过是满怀感激加上一时热血上涌,後来却全是真心实意。 断鸿道:“我跟青冥教的仇是解不开的了,你跟我搅在一起,没好处,快走罢!” 凌尘玉定定地看著他许久,终於低头转身,一步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