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
刀刃
李瑞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像是被深渊里爬山的荆棘困住了喉咙，又痛又紧。 他低头掩面，擦掉滚落的泪，对李满强颜欢笑道：“别多想，她是我们的jiejie，怎么会讨厌你。” 李满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苦笑。 …… 李满受伤不轻，李瑞不敢和他多聊，没有多作停留便从病房里出来。出病房后他那总是斯文的面庞立即带上阴霾，直勾勾地盯向陈红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红红精致的小脸上难得涌现出愧疚的痕迹，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一根，慢慢道：“是吴启明干的，就是我之前养的男人，不知道从谁那听说我看上了你弟，就找人动了手。” 李瑞冷嘲：“这叫动手？我看是想要我弟弟的命吧。” 陈红红不悦，拧起好看的眉：“对，这事是赖我，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陈小姐。”李瑞看她，眼尾染红，藏着里戾色，“感谢陈小姐愿意给我弟一个交代。” 陈红红原本还心存点愧疚，这下彻底被李瑞三言两语给激怒了，烟朝地上一扔，“你弟还没死，少在这给我蹬鼻子上脸，不阴阳怪气能死啊。”说罢，甩着包怒气冲冲地走了。高跟鞋尖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医院走廊里。 一直在旁侧站着的周阔终于忍不住，懊恼地蹲下，抱住自己的脑袋，大男人的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咱们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做生意，在他们这种有权势的人眼里连个屁都不是，我们没招谁惹谁……我对不起满儿。” 孟旭磊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瘫坐在凳子上，两眼无神：“我们以前在鹭城赚的钱虽然少，至少没有生命危险，我真觉得咱们以前的日子挺好的，你说满儿他为啥想不开非得来章城？这地方跟我们三五行有冲，来到这就没一件事是顺利的……” 孟旭磊还有不敢说的，他怯懦了，想打退堂鼓了，想回鹭城继续当个游戏厅老板，不想再过这种随时面临危险的生活。 李瑞的视线一直停在陈红红背影消失的地方，他一动不动站着，孟旭磊和周阔的话绕在他耳畔，像枷锁一般，让他说不出话来。 陈红红的效率很快，当晚便将吴启明五花大绑着送到了他们几人面前。周阔和孟旭磊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连带着新仇旧账都一并算了，把人打得奄奄一息，痛苦地蜷缩在地。 陈红红心情复杂，她对吴启明虽说不上真正的喜欢，多少还有有些旧情的。吴启明聪明，不断向她求饶，“红红，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太爱你了，我怕失去你，是我头脑不清醒，我错了，都真的知道错了。” 始终保持缄默的李瑞站在了陈红红面前，吴启明看到他的脸眼中满是惊恐，“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还是已经死了？”李瑞幽幽道，他慢步走到吴启明面前，蹲下身，如同碰到垃圾一般厌恶地恰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靠着脸吃女人软饭的，你很喜欢自己的脸么？” 李瑞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把手工刀，面无表情地在吴启明脸上落下第一刀，在吴启明尖锐的求饶声里落下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空旷的场地回荡着吴启明无助的惨叫，从激烈急促，到若有若无，直至消失。 猩红的血迹裹满手，李瑞就像是没看到一般，脸上平静到让人怀疑他带着面具，面具底下是一个残忍的恶魔。 周阔和孟旭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瑞，心惊到不敢大声喘气。吴启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了地上，没了动静，你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还有那么一口气。 李瑞扔了刀，从容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湿巾，不紧不慢的擦手，衣服沾上了点血，他脱掉外套随手仍在了吴启明身上，盖住了他的脑袋。 陈红红脸色煞白，在当李瑞对他微笑时更是从心底生出一股透骨的寒意。 李瑞笑说：“实在对不起啊陈小姐，没控制住力道，但我相信以陈小姐的能力处理这件事不难，麻烦您了，这件事就当我欠您一个人情。” 回去的路上是周阔在开车，他的手有些抖，面上努力作着平静的模样。孟旭磊坐在副驾，同样也是微颤着手在抽烟。 李瑞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摘掉眼镜揉了揉山根，缓缓道：“小满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是陈红红把人处理掉了，其余的不要多说，知道了吗？” 两人硬着头皮应好，又不说话了。 只听李瑞说：“小满受伤的这件事还请你们两个保密，最好别让我姐知道，怕她担心，她最近身体不好。小满就辛苦你们照顾一下，要开学了，我得回学校报道，晚上还有回鹭城的班车，等会直接给我送车站吧。” 周阔和孟旭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闭上了嘴，默许了李瑞的安排。 把李瑞送走后，他们两人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里抽闷烟。 周阔忽然提起以前的事，“磊子，你还记得咱们初中那会揍那陈胖子的事吗？” 孟旭磊吸了扣烟，“能忘了吗？那次咱们三差点把人给揍出事，我俩吓得跟孙子一样躲在家里两天不敢出门。” 周阔苦笑：“确实啊，那时候一股子愣劲，陈胖子占了渔姐便宜，我俩跟着满儿屁股后头去揍他。不过你当时就没怀疑过吗，满儿虽然一直比咱俩机灵吧，但那时候也是个愣头青啊，他是怎么知道陈胖子偏偏就那天那个点出现在那个犄角疙瘩里？当时陈胖子报警人证物证都没有，拿我们没办法。” 孟旭磊沉思，“当时想过，不够后来事过了也没多想。” 周阔看他，“那你还记得满儿那件事之后怎么叮嘱咱们的吗？没事儿就离瑞哥远点，别惹他。” 孟旭磊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他醍醐灌顶一般，看向周阔，“所以你现在是认为当初那事儿是瑞哥安排的？” 周阔仰头吐了口浓烟：“本来只是猜测，经过今天这件事几乎是能肯定了。想想也是了，都是一个娘胎里前后不差多少时间钻出来的，本性能差多少？我之前真的以为瑞哥就是个书呆子，现在看来是我搞错了，他这心思沉的，让人害怕啊……”周阔唏嘘，身体里那股冷意颤颤巍巍，“我也恨不得吴启明那孙子赶紧死了，可我没那勇气。” 孟旭磊沉默许久，才怔怔道：“那可是条人命啊……” …… 清晨。 环卫工人挥着笨重的铁锹在清扫道路两侧的积雪。 李渔昨晚吃了药后沉沉睡了一夜，早上醒来身体的不适已然不见，起了床就开始整理房间，清理出两袋生活垃圾。 她下楼丢垃圾时看到单元楼下身姿纤瘦修长的李瑞，他好像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脸色惨白，眼底还有淡青的倦色。 她有些诧异：“小瑞？你不是和同学出去玩了吗？” 李瑞看到她后脸上露出笑，又变成了那个平日里乖顺的弟弟，走过来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了李渔。 “姐。” “你这是怎么了？”李渔关心道。 李瑞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心中的焦虑与不安才有所平复。他第一次意识到怀里的李渔原来身躯这么娇小，揽在怀里却让人觉得充实满足，温暖的体热褪去他体内的寒意，让他感到心安。 李瑞想，如果能永远维持这种心安该多好，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可回头的路，他想要维护这温暖的庇护所，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还远远不够，甚至可以说差的远。他长大了，不能再心安理得仗着自己的小伎俩享受家人给自己的庇护。他要保护李渔，保护李满，就必须逼迫自己成长起来，成为这个家中的伞。 李瑞松开李渔，柔声道：“没什么，同学的车半路坏了，只好先回来了。” 李渔放下心：“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李瑞松开她，“我能出什么事，姐，你还把我当小孩看呢。” 李渔白了他一眼，不愿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