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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碎咽下去,等他二十分钟后出来,谷陆璃趴在床上盯着电脑屏幕,身侧放着抽纸盒,手心攥着纸巾憋得眼眶通红,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流泪了,她双唇倔强地抿着,微微颤抖,眼里诡异得同时透出欣羡与忿恨。 宋尧山发梢还在淌着水,一手拿着毛巾抑制不住诧异,只觉二十分钟而已,这世界怎么就又变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她身后,铺好地铺盘腿坐在地上,安安静静与她一同看完了半部“乍原石鼓”部分和整部“贾湖骨笛”部分。 这套节目在该煽情的时候一点儿不带含糊的,场景、台词搭配或婉转忧伤或悲壮绵长的背景音乐,但谷陆璃的泪却始终没再掉下来。 有“中华第一文物”之称的岐阳石鼓,是刻满中国历史上最早石刻文字的十块各重一吨的鼓状花岗岩,它们身上有汉字延续了几千年仍未消亡的证据。 石鼓逢战乱而隐,逢盛世而出,历经朝代更迭而依旧残存至今,堪为汉字演变历史中的活化石。 当年日-军-侵-华、东三省-沦-陷之时,故宫一万三千箱国宝被职工运往南方,历经多年与坎坷,上百万件国宝却无一件丢失,这其中便有那批石鼓,一户梁姓人家第一代人护送国宝南迁,第二代人又负责在抗-战胜利后将国宝送回北平,而第三代人则一生皆守在故宫之中。 而贾湖骨笛,则是八千八百年前由鹤骨制成的改写了中国历史起源时间的一支古笛,身上大小均匀的一排音孔到底是由什么器具又是以什么方式被钻凿出来,目前仍是未解之谜,研究骨笛的两代师徒,在舞台上完成了一次舞阳骨笛原材料的交接,这是文化研究任务的交接,也是实际意义上文化与生命的传承。 宋尧山似乎隐约觉察出了这两者与先前的相似处以及不同处,也似乎有些明白了谷陆璃为何对着更加感人的前两者,不愿意落泪的原因。 “学姐......”他抓住脑内稍纵即逝的念头,正要唤她,“你——” 他手机却突然响了。 谷陆璃转头看他,宋尧山见是父亲来的电话,也没起身,原地坐着将电话接了,简单“嗯嗯”了两句挂了电话,仰头对谷陆璃如实道:“这周六端午节,我爸说jiejie们中午会回家聚聚吃个午饭,他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回去?” “有啊,去啊。”谷陆璃理所当然答了他,这才又偏头想了想,“咱们晚上能回来吧?晚饭要是不在家——” “能回来,”宋尧山温声道,“我jiejie们晚上也得回公婆家。” 谷陆璃放心点了头,突然又有些难以启齿地试探问他:“只有你jiejie们,还是......拖家带口都来啊?” 宋尧山忍不住就乐了,了然道:“你其实是想问小朋友们会不会来吧。” 谷陆璃难得不好意思了一回,抿嘴不轻不重剜了他一眼。 宋尧山“抖M”属性又冒了头,只觉她这纸老虎般“奶凶奶凶”的一眼瞪得自己飘乎乎的,又道:“学姐,你是因为谷小先生当年太熊,所以不喜欢小孩子么?还是,你只不喜欢男孩子?你就没有想过,以后——”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谷陆璃越来越喜欢跟宋尧山聊天,很多话甚至不用坦白了讲,他们也很容易就能领悟到对方的真实意图,她下意识将其归结为是“聪明人的默契”,“我是很讨厌小男生,因为熊得太多,可就算我不讨厌小女生,我也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过,以后会要个孩子来养。” 宋尧山先前对她的猜测果然中了一半,他抬眼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原因呢? “因为我这人很偏激,我知道。”谷陆璃自嘲又清醒地笑了一声,与他四目相对一瞬,又轻描淡写将视线挪回电脑屏幕上,那上面暂停着在故宫国宝南迁过程中,梁姓人家在战火纷飞年代中的一张全家福,那张老旧黑白照片上的一家老小衣着简单朴素,笑容里却抿着一份快乐与富足,在他们骨子里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牺牲与奉献、责任与守护,那是一份很重的精神文化传承,那是谷陆璃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语调很慢,很缓却很坚定:“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人类孕育下一代的意义不应该只是单纯的人口繁殖,而是应该有正确的好的东西与之一起被传承,从一代人到下一代人,这才是真正的‘继承’的意义,也是下一代人能被冠之为‘继承人’的必要条件。可是我没有,我没有从我的父亲身上得到任何好的传承,精神没有、品质没有、文化层面更没有。而陆女士呢?我觉得她也没有从她的父母身上继承了什么好的东西,所以,我能从她身上汲取到的有用东西也很少。我们这个家里,父不像父,母不像母,子女不像子女,姐弟不像姐弟。你瞧,我本来就已经是一个失败的集合体,我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头刺猬,警醒而冷硬,我甚至要竖起一身的刺才觉得能够活下去。我不觉得自己能传承给下一代什么好的东西,甚至于,我连一个正常的家庭环境也不能给她,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一个孩子?” 她说完扭头去看宋尧山,将那份深深的自我厌弃掩在无奈的笑容中,宋尧山怔怔地看着她,心想,他的另一半关于她的猜测,果然也应验了。 “学姐,”他在这么一个晚上,遂不及防听她剖白两段内心,心里疼得像是有人在他心头狠狠掐了一把似的,他沙哑了嗓子劝她说,“你要先学会爱自己。” 谷陆璃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额头抵着手臂趴下去,将整个脸埋在臂弯中,露出一段脆弱的后颈。 “没什么好爱的,懒得做,”她跟赌气一样地说完前半句,又无力地补完后半句,“也做不到。” 宋尧山“哗啦”一声,心都疼漏了,他想果然,当谷陆璃真正需要打破身上厚厚的两层壳宣泄内心的时候,却是绝对——不会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变化真的好难写啊o(╥﹏╥)o ☆、色令智昏 第二天,陆女士便正大光明得下午留条出去约会, 谷陆璃回家没饭吃, 只得翻检了余下食材, 简单炒了俩菜与宋尧山围着桌吃了。 谷陆璃于“吃”一途,无甚追求,便也不大爱做饭, 家常小炒色香味一个都保证不了, 仅能做熟就已经不易, 晚上一道锅烧豆腐又浇多了酱油, 咸得宋尧山敢怒不敢言, 夜里反复口渴两次摸黑进厨房,终于吵醒了谷陆璃。 谷陆璃跟着他也去倒水喝, 一口凉开水下肚就把睡意给浇没了,俩人大半夜凑在厨房里面面相觑半晌, 谷陆璃跟他学得脸皮也越发得厚, 装得一脸的若无其事, 终是宋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