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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

    裴夫人本来因为裴珞而养成求神拜佛的习惯,又因为彤彤彻底不碰了,谁能想到她拜了好几年的佛,原来都是一窝贼头子。

    为此,裴夫人气得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是童彤变着法地才哄了她开怀,不过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沾手有关的事了,就连听都不想听。

    裴宁笑说:“娘这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往后怕是看见别人点檀香都要皱眉头了。”

    童彤他们也忍不住笑了,正说着话便听到裴夫人在院子外面喊:“老大,出来帮娘算笔账!”

    裴宁一听他娘这个称呼,就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弓着腰就跑了出去,一面翻着裴夫人买花卉的账单子,一面苦着脸不知道第多少次跟她商量:“娘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老大老大的,他当儿子的哪里受得起!

    裴夫人浑不在意,扬了下手,转而又叫裴竣:“小二,你一会出去的时候,顺便去织云坊取一匹云绡,我跟掌柜的说好了!”

    跟裴宁的心虚不同,裴竣就有些怨念了。虽然亲爹娘叫自己的昵称是理所当然,可这怎么听都像是叫茶馆小二上茶的。

    “这称呼算是体现我等的地位了。”裴竣背着手悠悠一叹,显然这个“我等”里面没把裴珞囊括进去。

    裴珞作为家中的幺儿,自然多受一些照顾,又因为从小病弱,就连裴家夫妇迁就他也比其他两个兄弟多。

    童彤也是头一次注意到裴夫人口中三人的称呼,不免觉得有趣。

    “这样看来,三哥你还走运了!”

    裴珞淡淡道:“走运什么,成日三儿三儿地叫,就像一个插足别人的三儿。”

    童彤一听,噗嗤一声就乐了,是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对裴夫人称呼的不满上,兄弟仨出奇地一致,奈何裴夫人只随自己高兴,说了多少遍都不肯改,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以为常了,虽然心中仍旧免不了为此苦恼一下。

    裴夫人知道关雎是童彤的救命恩人,自然免不了感谢一番。她将前两日才拿回来的一匹云绡跟童彤要送去的礼打包在了一起,道:“听你三哥的话那位关大夫与别不同,我们直接金子银子的送去未免显得不尊重,这匹云绡是刚得的,还未裁剪过,你带去权当一份心意。娘已经另给你订了一匹,等日后给你裁裙子。”

    童彤自是个懂事的,闻言还劝道:“其实娘你不用破费,我还有云绡裁的裙子没穿呢。”

    “你们年轻人,就该可劲儿穿,不然赚那么钱干嘛使的!”裴夫人丝毫不在意,她没能生个儿子,娶了媳妇自是想把所有漂亮的小裙子变着法儿给童彤穿。

    裴夫人叮嘱了几番,又交代道:“一会让你三哥送你过去,带着小桃,等晚些时候一道回来。”

    “我知道了。”

    裴珞见童彤出门前还打扮了一番,不禁抿嘴:“跟我出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勤快。”

    童彤听到他话中的酸意,忍不住笑道:“三哥真是的,还吃关jiejie的醋不成?”

    裴珞轻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其实他也能理解童彤的想法,她自小也没个亲近的姊妹玩耍,难得跟关雎说得上话,自是新鲜异常。他心里纵然不是滋味,可若童彤能结交个要好的小姐妹,也没有坏处。

    云来医馆每月末的三日都是闭馆的,裴珞把童彤送到了后面的宅子门口,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顿,说好酉时三刻来接她后才去了铺子里。

    童彤带着小桃,拿着大包小包地敲响了门,一开门便看见关雎臂弯里抱着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小婴儿,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关jiejie你都当母亲啦!”童彤看着香香软软的小婴儿,喜得跟什么似的,完全忘了先跟关雎打招呼是来探望她的。

    关雎对她这般的个性也没有见怪,忙让他们进来,招呼家里的小丫鬟上了茶。

    童彤逗了半天孩子,才恍然大悟地整理了一下小桃放在桌上的东西,“这都是我爹娘他们叫我送来的,说要感谢关jiejie对我的照应。这里还有一匹云绡,关jiejie做成裙子穿一定好看!”

    关雎不讨厌童彤这个小姑娘,礼都送来了,也没有当着人面退回去的道理,她语气轻缓道:“本就是路见不平,倒是让你们这么破费。”

    “不破费的,关jiejie人这么好,我也想多亲近亲近你嘛。”童彤说得直白,已经把关雎当成了神一般崇拜的人物。

    关雎也想不明白自己就给她递了个黄桃干安抚了几句,怎么就让她记到了如今。

    关雎的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童彤说着她听着,不过她倒很有耐心,大概也是没姊妹的原因。

    童彤花见花开的个性谁都喜欢,关雎也不例外。

    关雎的后院晾晒着不少草药,旁边的架子上还铺着各色的果干,酸甜的果香气一下就窜到童彤的鼻子里,令她口中生津。

    关雎见她喜欢,特意装了好几袋让她回家的时候带着。

    童彤送了一堆礼,带回来一堆果干,裴竣笑着说:“这要是做生意,彤彤可就赔大了。”

    “礼轻情意重,关jiejie送我的,千金都难买!”童彤说得振振有词,嘴里还不忘吃。

    裴珞见她自从回到家嘴里就没停过,不由舔了下后槽牙,“你牙不酸么?”

    “我觉得不够酸倒是真的。”童彤扒拉了一下口袋,里面的杨梅干已经没剩几颗了,不禁咂咂嘴吧有些舍不得吃了。

    “一个果干也把你馋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平日少了你吃了。”裴珞把她的口袋收起来,无奈地说道。

    “外面的没有这个味道。”童彤意犹未尽地舔了下自己的手指头,怎么都觉得肚子里还差点。

    裴珞拍下她的手,道:“快开饭了,光吃这些东西仔细胃酸。”

    童彤的胃口一向好,也不怎么挑食,家里的人都说她好养活,可今日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却难得没了胃口。

    裴夫人看见了就由不得cao心:“红烧鳜鱼,爆炒蛤蜊,都是你爱吃的菜,怎么才用这么点儿?”

    童彤摇了摇头,道:“就是觉得吃不下,可能回来的时候果干吃多了,娘你快吃!”童彤说着,夹了一筷子剃干净的鱼rou放到裴夫人的碟子里。

    裴夫人无比受用,还是说道:“一会让人给你熬点山楂红枣茶来,往后可不能贪嘴了,正是三伏天,若不好好吃饭身子怎么受得住。”

    童彤连连点着头,冲亦是浓眉紧锁的裴珞偷偷吐了下舌头,一副心虚的小模样。

    裴珞无奈,只能舀了一碗牛rou羹,哄着她喝了几口。

    晚间的时候,裴珞跟裴宁他们在书房商议了一些事情,回了房就看见童彤又捧着那两个果干袋子大快朵颐,不禁敛起了神色,走过去将袋子收到了背后。

    “饭也没好好吃就惦记着这些,没收。”裴珞的语气虽然没有笑意,却没有多重,他对童彤向来比较纵容,哪里舍得真的凶她。

    童彤抠着手指头偷偷瞧了他一眼,却是憋出来两包泪。

    裴珞一看都把她说哭了,当即就软了态度,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这就哭上了,你个娇气包!”

    裴珞哄她归哄她,也没打算把果干袋子给她。

    童彤眼巴巴地盼不来,抱着枕头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裴珞越哄越没辙,裴夫人路过听到了动静,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数落了两句给赶到了外头。

    裴珞拎着两个果干袋子站在门外,别提多委屈了。可转而想想,童彤有时调皮做得不对了,他也没少数落过,这丫头向来都是笑嘻嘻的,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今日这一说就掉泪珠子的情况还真没见过。

    裴珞一下就着急了,猜想她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了,扒着门框殷切地期盼着裴夫人出来。

    (还是写不完_(:з」∠)_还得编一点儿)

    开心与忧心

    ??自打成亲之后,这是裴珞第二次被赶出房门了,头次还是洞房花烛夜之后。

    府里的下人们见裴珞在门口急得直转悠,也见怪不怪了,暗自猜想是不是三少爷屋里的床又塌了,所以才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了。

    只不过这一次裴夫人也没了头绪,原本还想去隔壁把童家夫妇叫过来安抚安抚,却不想童彤哭了一鼻子后抱着枕头就睡了。

    裴夫人只得等到明日再说,让裴珞仔细照顾着。

    童彤向来不记仇,平常有不如意的过一夜也就忘了。翌日饭桌上,众人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敢问她昨日是怎么了,只怪怨是裴珞为了哄她吃饭说的话重了,私底下没少戳裴珞的脑袋。

    裴珞直觉童彤不会为这个闹脾气,却又说不上个一二三来,只得闷头受了,一整天都小心翼翼揣摩着她的心思。

    午间吃过饭,童彤呆着没事又要去云来医馆,裴珞也怕她闷坏了,没准见到关雎还能开解一二,于是马不停蹄就张罗着把她送去了。

    连童彤都觉得奇怪:“三哥今日怎么这么积极,平常我要去找关jiejie,你都要酸溜溜的。”

    裴珞戳了下她的额头,掩下了自己的心虚,“玩笑你也当真!”

    童彤抿了抿嘴唇,欢欢喜喜地蹦上了马车,裴珞扶着她的手老妈子似的直叫:“慢点儿慢点儿,小心磕到头!”

    今日云来医馆照常开着,门口又是熟悉的两条长龙。

    这暑热天人又多,裴珞怕童彤呆在这里中了暑气,便道:“你不妨去后面的宅子里等着,等关大夫看完诊,你再同她说话不迟。”

    童彤摇了摇头,“我就是嫌一个人呆着闷,我就看着关jiejie诊脉,不给她捣乱。”

    裴珞现在外出的事情多了,每天也都是随着两位兄长出入,有时难免陪不了她。

    裴珞闻言,当即就心软了,说道:“那我陪你出去逛逛,想去哪里?”

    童彤可不想让他当个不务正业的富家少爷,当即就不赞同地直摇头,连忙赶他走,“大哥和二哥一早不是就跟你说好了,你快去吧,等你们忙完了顺便来接我。”

    裴珞见她死活不要自己陪着,也不敢再硬黏着惹她烦闷,吩咐小桃好好伺候着,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关雎知道童彤来,特意叫人拿了她爱吃的果干来,让她到旁边的小隔间里坐着等。

    童彤坐不住,打量哪儿都好奇,看见药堂里的大药柜子,上面那些药名一个比一个复杂,她除了大黄甘草一个都不认得。

    关雎看诊很快,望闻问切一套下来,基本就有了决断,笔下游龙般划拉下来,隐露锋芒的字迹就跃然纸上。

    童彤看得惊叹不已,又见她给人看病却不收诊金跟医药费,不禁奇道:“关jiejie你心地这样好,给人看病都不收钱,那这药堂岂不是要赔了?”

    关雎头也没顾上抬兀自动着笔,淡声道:“他有钱,每月开设三天义诊也能支撑得住。”

    童彤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关雎口中的“他”就是她的夫君,这却又让童彤觉得纳闷。

    关jiejie好像对那个神出鬼没的姐夫挺冷淡的,可是偶尔瞧见两人的相处却又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实在是令人费解。

    童彤摸了摸自己的头,又看她抓了会儿药,才又回去隔间里坐好等她。

    关雎看完诊,太阳都快要落到半山腰了,一到隔间见童彤把一个大攒盒的果干都吃了个干净,也微微讶异起来。

    “酷暑时节,你光用这些填饱肚子吃不下饭,于身体可无益。”关雎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虽然语气没有变,却听得出来她是为童彤好。

    童彤已经被家里的人说过一回了,吐吐舌头嗫嚅道:“我也知道,可是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唯有这些果干还能咽得下去,以前不这样的。”

    关雎听罢,旋即就坐到她对面,白皙的指节在桌面上点了两下。童彤反应过来之后,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童彤看着关雎给自己诊脉,凑过头去眨巴着眼睛问道:“关jiejie,我是不是也生病了?”

    凭谁也不愿意生病,尤其要喝那些苦苦的药,童彤想想就开始抗拒了,心底里已经开始反省思过,回去一定好好吃饭让身体倍儿棒。

    关雎没有马上回答她,又换了一只手仔细把了把脉,脸上倒是比先前舒缓开来,“无碍,孕初期的反应,平日清淡饮食,不要太过油腻就行了。”

    童彤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罢了才猛然惊觉,嘴巴都张圆了,“我我我我怀孕了?!”

    关雎看她震惊无比的样子,眼底也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日子尚浅,不仔细倒是看不出来。初期最是需要好好保养,行动之间要小心谨慎。”

    童彤被这一个大惊喜砸得脑袋昏昏,根本回不过神来。旁边的小桃也听见了,也是惊讶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地打了几个转后就往外跑,“我去告诉三少爷!”

    童彤都没来得及叫住她,就见她已经跑没了影儿。

    童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是那样扁扁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而她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动静,想不到就这样孕育了一个小生命,神奇得令人不可置信。

    虽然家里都一致觉得童彤年纪小,生儿育女的事不着急,但是裴珞也没有刻意让她用药,平时虽尽量避免着,但是有万一也是自然。

    小桃跑到铺子那边找裴珞的时候,因为太激动,半晌都没把话说明白,只是指着医馆的方向直蹦。

    裴珞还以为是童彤出了什么事,当即就吓得白了脸,要不是裴竣在旁边扶他一把,差点就栽倒了。

    裴宁敛眉训道:“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平白惹人着急!”

    小桃被裴宁凝起来的脸色一冻,原地打了个激灵,忙立正站好,亮着嗓门道:“启禀三少爷,少夫人怀孕了!关大夫给诊出来的!”

    裴珞首要听到的便是小桃中间那半句,随后又听是关雎诊出来的,知道这事跑不了,震惊跟兴奋的情绪不比任何人少,当下一扔算盘就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往云来医馆跑了。

    裴竣拿着个账本子追了两步,唉了好几声都没叫住人。

    裴宁也松了一大口气,笑道:“行了别喊了,那小子现在能听到旁的才有鬼了,收拾收拾我们也回吧,把这消息告诉爹娘他们乐呵乐呵!”

    于是,童彤还没回到家,这好消息倒是传遍了两府。

    不过长辈们欣喜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忧。童彤年纪毕竟还小,人也单单纯纯的,现在还像个小孩一样,若再来个小彤彤,没准手忙脚乱地被折腾哭。

    这里边就属裴珞最为忧心,女人生孩子那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事,以前没有他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冷不防有了,他倒不像别人那样喜不自胜,反而一日比一日犯愁。

    孩子还没生,他已经急得嘴角开始起泡了。

    童彤怀个孩子,裴珞就像被汲取了养分一样,精神恍惚不说还掉了好几斤rou。

    裴夫人急得直骂:“哎哟我的绝世小祖宗哟!肚子还没显呢你一天天的在想什么?你还想不想当爹了?”

    裴夫人生怕他不保重自己,再不小心把身体弄跨了,成了以前那副样子。

    裴珞怏怏地撩了下眼皮,开心是开心,担心也是真担心。

    裴夫人劝道:“十月怀胎,瓜熟蒂落,这是人的自然,哪就像你想得那么凶险了?再说还有关大夫在呢,童彤又是个小福星,一定能平平安安地生个小彤彤,你啊赶紧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彤彤才是,成天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算什么?让彤彤看见了还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裴珞被裴夫人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也明白女人怀孕的时候最忌情绪敏感,连忙整顿了自己的精神面貌,纵然心中止不住担忧,也不敢再露出来了。

    等到七个月头上,彤彤的肚子就像吹起来的大西瓜,站着都看不到脚尖,两脚浮肿不说,夜里还时常腿抽筋。

    裴珞每次翻身起来帮她按完腿,安顿她睡了自己却没了睡意,经常看着她半宿,天将明才揽着她睡了。

    童彤也并非毫无所觉,不过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这肚子里的孩子哪天不平安出来,裴珞这颗心哪天就落不到肚子里。

    童彤只能变着法儿地不让他去想那些凶险的可能性,拉着他给将来的小彤彤或是小珞珞取名字。

    “大名你来取,小名就用我的,男娃娃叫豆包,女娃娃叫汤团。”童彤边说,边在纸上画了一只豆包跟汤团。

    童彤孕后期的胃口大增,通常她嘴里说出来什么,就一定是又想吃了。

    “三哥,你看这个豆包,它又香又甜。这个汤团,它又圆又软!”童彤指着画上并不怎么形象的两个圈儿,兀自咂着嘴巴。

    裴珞看着她画的东西,忍不住笑了笑,“今天晚上就吃豆包跟汤团?”

    “好啊好啊!”童彤连忙点着头应下,显然已经忘了自己才把这两样东西安在自己肚子里那个小的身上,只顾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有童裴两家的仔细照应,童彤自不可能委屈了嘴巴,孕期的饭菜都是换着花样来。

    八个月头上的时候,关雎来府里帮童彤诊脉,看着她比上个月又圆润了不少的脸蛋,差点没忍住上去掐一把。

    童彤现在连两只手的手背都开始有了小窝窝,可见这段日子吃得是真不错。

    童彤还想着回头再让裴珞弄点八宝鸭南瓜盅,就听关雎道:“吃太多了,不能吃了。”

    童彤一下垮了脸,委屈得就要掉金豆豆,“可我吃得并不多……我觉得饿……”

    裴珞见她这副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可是也知道遵医嘱,若是真由她了,到时候受罪的也是她自己。

    裴珞摸了摸童彤的脑袋,让她听关雎的话。

    “那今天晚上我还能不能吃八宝鸭?”童彤还在眼巴巴地瞅着关雎,指望她松口,让自己最后再满足一次。

    关雎很严肃地摇了摇头,“晚上更不能如此油腻荤腥了,已经八个多月了,要格外仔细。你夜里肠胃不适老想干呕,可不是晚上吃多了这些东西,不能再任性了。”

    关雎的语气一向淡淡的,却是很有威严。童彤听了,纵然心中还在想着不能到嘴的八宝鸭,倒是没再拗着说要吃了。

    裴珞松了口气,真想让关雎住在这府上等童彤生产,不过就算关雎肯,怕是她那位气势不俗的夫君也不肯,每日必定要来把人接走的。

    (还是没写完,我好啰嗦o(╯□╰)o)

    一物降一物

    有了关雎的交代,家里人就算再怎么迁就童彤,也不敢什么都由着她了,将一天的餐饭分个七八顿,也不至于饿着了她。

    童彤不满足了两日,也就渐渐习惯了,只是揣着肚子懒得走动。

    裴珞让人将房里都铺上了厚实的毯子,只为尽可能地方便她一下榻就能走两步。就是这样,童彤也懒怠动弹,有时候好不容易屈尊下了地,走没两步就喊累,要么直接赖在裴珞身上,用自己的脚丫子踩着他,任由他带着自己走。

    裴宁和裴竣有次看见了,直说裴珞成了绝世大妻奴,简直没眼看。

    裴夫人见他俩一头一个只会数落裴珞,抿了口茶慢悠悠道:“妻奴妻奴,有妻才有得奴,像你们两个光棍,也好意思说三儿。”

    裴宁裴竣被噎了个哑口无言,委屈巴巴地躲走了。

    ????

    裴珞现在一心陪着童彤,除了偶尔的担忧,更多的则是满足,只是美中稍有一点不足,就比如到现在还贼心不死的张家小公子。

    跟当初童彤嫁给裴珞时一样,张衢在得知童彤身孕后失落了几日,就又变着法往她跟前凑,一再地扩大着自己的接受程度,十分热络地要当小彤彤的干爹。

    童彤如今要当母亲了,心性也比往日成熟宽和,觉得多一个人对小彤彤好也没什么,自是满口答应。

    裴珞却不是滋味,看见张衢就没好脸色,若不是顾着童彤的面子,一准拿扫把将人扫出去了。

    年关将至,张衢这个烦人精被自家老子娘抓着回老家过年了,裴珞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

    头一月下了几场雪,到今日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仅枝头留着几点残白,像开出来的白梅。

    裴珞见日头正好,进行着每日必行的游说:“你不是想吃街角那家的豆花?我们走着去,等到了那里正好可以吃。”

    若说现在能有什么打动童彤,大概非吃莫属。她一听可以吃豆花,当即就坐起身来,也不用裴珞代劳了,自己去拿榻边的鞋子。

    只是她一弯腰,大起来的肚子就卡住了她往下的动作,不禁急得直皱眉。

    裴珞笑了一声,忙将她扶正坐好,将她的罗袜绣鞋一一穿戴好。

    童彤起身,习惯性地就要从脚踏上往下蹦,吓得裴珞赶紧搂着她带下来,心里止不住呼小祖宗。

    童彤穿着红色的斗篷,养得凝白玉润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皮领子里,越发玉雪可爱。

    裴珞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不会吹着冷着,才扶稳她的胳膊出了大门。

    童彤却觉得这样不舒服,把手从暖手筒里伸出来,往裴珞跟前一递,就要他牵着。

    裴珞因为常年用药的缘故,一年四季的手都透着微凉,夏天自然是好,可冬天就不那么美妙了。

    “我手凉,仔细冰着你。”裴珞说着,又把她的的手塞回了暖手筒里,只稳稳揽着她。

    童彤嘟了嘟嘴,伸手一把将他牢牢抓住,还把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嵌进了他五指内。

    暖玉一般的柔荑熨帖在裴珞的掌心,温暖而柔软。裴珞笑了笑,也没再拒绝,牵着她缓缓朝着阳光融融的大街上漫步。

    这时节各家都忙着置办年货,街上时不时会遇着熟人,眼见裴珞小夫妻俩和乐融融,均是会心一笑,满心艳羡。

    ????

    童彤的肚子月份一大,便没怎么出过门,如今瞅着街上还有种新鲜劲儿。街上拽着大人衣角的小孩捧着热乎乎的包子路过,童彤一耸鼻子就闻出来是酸菜馅儿,由不得吞了吞口水,把惦记的豆花放在了脑后,眼巴巴地看着裴珞。

    “你啊。”裴珞无奈地捏了下她的鼻子,只能去旁边的包子摊给她买。

    童彤吃到酸香可口的酸菜包子,眼角眉梢都透出来满足。

    “如此贪嘴,肚里这个怕也是小馋猫。”裴珞抚了抚童彤的肚子,眼眸里尽是如水的温柔。

    童彤向来是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不像一般的姑娘为了身段或是礼仪硬憋着,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奋力鼓着腮帮子咀嚼着,还不忘提醒裴珞:“这包子我就吃一半,一会再去吃豆花。”

    裴珞又想笑又爱得紧,给她放宽了条件:“也别一半了,只回头不能再喊累了,咱们走着回去好不好?”

    童彤吃到嘴里,自是连连点头答应,罢了是什么样子却连她自己也做不了保证。

    裴珞纵然知道,也不忍心把包子从她手里抢下来,想着之后多限制她些好了。

    ????

    两人在小茶馆里坐着吃完了包子,出来的时候碰到了置办年货的曲陌,互相打了招呼。

    童彤知道曲陌亦是自幼带些不足之症,最是怕冷,往年这个时候早就去琼州过节了,如今见了还有些讶异:“陌哥哥怎么还在锦阳?”

    曲陌脸上略有无奈:“今年事务繁多,耽搁了几日,又怕路上再下起大雪不好走,便干脆留在这里过年了。”

    裴珞对曲陌倒是没什么成见,因为“南曲北珞”的说法,倒还有几分惺惺相惜。曲陌这惧寒的毛病他多少也知道,遂提议:“落枫山那边有温泉,周边庄子的气候要比这里好一些,我左右空着,曲公子不妨去那边过一冬。”

    曲陌也没推托,笑着一揖,“那就多谢了,不然我这一冬怕是连门都不会出了。”

    童彤也跟着高兴:“等正月了,我就能带着豆包汤团去要压岁钱了!”

    两人听她只惦记着钱,均是失笑。

    不过眼见着也算自己瞧着长大的小姑娘已经当了母亲,曲陌的心境也十分感慨,只是不等他说话,童彤就语重心长地叮嘱起他来:“陌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感觉找个小嫂嫂吧,不然豆包汤团都能打酱油了!”

    曲陌一噎,抬起手指头就敲她,“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讨喜了!”

    “我这是为你好呀!”

    曲陌看她一脸认真,跟他爹娘游说他成亲时的表情一般无二,不禁摇头暗笑。

    别过曲陌,裴珞又依言带着童彤去吃了豆花。

    童彤心满意足了,也来了精神,主动说道:“我们顺路去关jiejie那里逛逛吧!”

    “又惦记人家的果干了?”裴珞深谙她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有那么勤快地主动往别人家跑的。

    “我是那种人么!”童彤瘪了下嘴,转头好似就忘了这句话,“关jiejie家里有好多储备的果干,让我想吃的时候就去拿,她都给我分好量了,绝对不会吃伤的!”

    说到底还是奔着吃……裴珞唉了一声,揽着她往云来医馆那边走。

    “那些果干都是岑公子专程给关大夫备的,你倒好,全霸占过来了。”

    “关jiejie说她一个人吃不了嘛,我可以小小地分担一下,姐夫那般丰神俊逸的人物,一定不会计较的!”

    “哼……你倒叫得亲热了,又不是亲姐夫。”裴珞对关雎的夫君见得不多,可听童彤如此夸赞,还是小小地吃味了一下。

    童彤眼珠滴溜溜一转,嘻嘻笑道:“像三哥这样十个里都找不出来一个的人物,也一定不会乱吃飞醋的!”

    “……”裴珞低头,抵了下童彤的脑门,禁不住咬牙,“小马屁精!”

    何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就是他们这样了。

    ????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了,虽然只有甜甜甜,却是我写得最艰难的一篇了,一度不满意想删掉,还是硬着头皮写完了,果然故事还要需要波折来支撑一下2333让大宝贝儿们等这么久太不好意思啦,下一个故事等成熟之后再发出来。基于一些小妖精对三影卫和曲陌的呼声比较高,我会陆续把他们也安排上哒~今天o18登录不上来,还是挂了个VPN,希望不是被墙了_(:з」∠)_)

    {12}出门游历小师妹

    ?“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切不可大意。”

    “对对对!”

    “关师叔如今身子不便,特让我把这些带给你,都是她亲自配的药。解毒丸、止血散、化瘀膏都有,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对对!”

    “每到落脚之处,记得随时传信回来,我们也好放心。”

    “对对对!”

    伴随着唠叨不停,天雷和追风齐齐回头瞪向后面只会说“对对对”的闪电,一人一拳捶了过去,这个聒噪到只会重复对的八哥终于消停了。

    孟怀柔看着眼前三人,噗嗤笑出声,罢了柔声道:“三位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闪电顶着一头包,一脸老父亲cao心:“哪能放心,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兴起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要历练就来锦阳城多方便,关师叔的医馆也在这里,还随时有人照应。”

    孟怀柔红润的小脸上一派认真:“我就是怕你们照应太多,我已经长大了,不能老是躲在师兄师姐们身后,给万象森罗丢脸。再说,我也想多出去走走,增加一些见识。”

    天雷和追风倒不似闪电那般婆婆mama,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何况身为万象森罗的弟子,总要面临选择,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总之一切小心为上,哪天想回来了就回来,师兄们罩着你!”追风揉了揉小师妹乌黑浓密的发顶,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容忍。

    孟怀柔虽然也是自小入在万象森罗,可因年纪最小,人又乖巧懂事,门中的人都格外偏疼这个小师妹。就连深受长老们青睐,医剑双绝的天才弟子关雎跟薄幸也没有如此优待,平常若有犯错之处,戒律长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导多过责罚。

    其他人倒也没有因此闹意见,万象森罗能人辈出,个顶个都是好手,能被娇娇软软的小师妹尊称一声师兄或师姐,他们就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不过,孟怀柔知道,这一切都只限于在万象森罗。世界之大,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迁就她,她要学着成长,学会独当一面,不能让自己所学的东西都荒废了,这才萌生了外出游历的念头。

    起初,她下山来到锦阳,在关师叔的医馆里帮过一段时间忙。关师叔说若要精益求精,必不能局限在一个地方,所想要有所见才行,是以她规划了一番路线,打算直接出关,去广袤的草原看看。听说那里民风淳朴,与中原大不一样,或许能有别样的见识也不一定。

    辞别风雷电三位师兄,孟怀柔便踏上了往北的征程。

    锦阳的商路四通八达,南下江南,西通西域,就连这并未联邦的北方草原都有客商往来。

    孟怀柔跟着一支商队,走了约莫一月,才正式踏入青翠的临山草原。

    与中原的楼阁林立不同,草原上目之所及都是翠绿的草皮,绵延的山丘之间间或隐匿着几个毡帐。微风过境,压低连绵的青草,漫步的牛羊尽现眼帘,一派安宁而祥和。

    孟怀柔站在草坡上,看着下面厚实的草甸,十分想下去滚一滚,只是碍于旁人在,才忍住了这样幼稚可笑的想法。

    身后,带领商队的草原小伙图蒙解了水囊走过来,似乎看出来孟怀柔初见草原的雀跃,cao着一口十分流利的汉话说道:“这底下可有不少犬鼠洞,若是不小心陷了脚,可要吓一跳。”

    姑娘家都怕一些鼠啊虫啊的,就是孟怀柔虽然从小习医,不可避免地接触一些毒虫,也并非就一点不害怕,想一想还是要抖个激灵的。

    孟怀柔听了图蒙这样说,当即就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图蒙,你知道这里的王城在何处么?”孟怀柔歇了歇脚,向图蒙打听起这里的情况来。

    图蒙反问道:“你要去哪个王城?”

    孟怀柔被他问得一懵,显然并不清楚这里的形势。

    图蒙耐心解释:“这里不像中原,只有一个王统治,如今能分庭抗礼的,就有河照跟乌汀两个大部落。只是因为部落之间的纷争,河照跟乌汀的关系也十分紧张,王城守备又森严,若是说话行事不小心,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孟怀柔认真听着,水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原来这么复杂呀。”

    图蒙看着她凝白的脸,眼神微微错开了一些,轻咳了一声道:“你若只是来此游历,大可不必去王城,前面不远就是汐月城,那里是两个部落的交界之处,不受任何一方管辖,有很多集市,相对自由一些。”

    孟怀柔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去汐月城。”

    “我有朋友在那里,到时候我将你安顿下来,有什么事也好有人照应。”

    孟怀柔想不到一来此地就有如此好运,当下连声称谢,倒弄得图蒙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挠着头道:“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大可多

    帮我做一些药丸子,你那些止血解毒的药丸,我倒用得上。”

    对于孟怀柔来说,这些事情本就是自己的本职,干脆地答应下来。

    有图蒙这个当地向导,孟怀柔很快就在汐月城安顿下来。她写了信捎回锦阳,又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图蒙的朋友在集市上有个铁器铺,孟怀柔便借了一小块地方用作看诊。

    ????

    汐月城每天都有集市,比起中原的人也不遑多让,许多别处的商贾都会定期来与当地牧民换取一些皮子、干酪。

    一些商贾得知孟怀柔也是中原来的,莫名有种亲切,平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她。

    孟怀柔除了酌情收取一些医药钱,其他时候都是义诊。与周边牧民熟悉之后,孟怀柔便时常在各个毡帐跑着看诊,久而久之,周边的牧民都知道孟怀柔这个温柔可亲的大夫了。

    图蒙也三五不时来汐月城,只是每次都待不了太长时间。

    孟怀柔想着他商旅繁忙,一次多做些药丸给他带着。

    图蒙也不会让孟怀柔白做工,一些这里没有的药材,他都会托商队带回来。是以,孟怀柔这小小的义诊摊,倒是有了小医馆的规模。

    “要是有采药的地方就好了,这样也可以节约一些成本。”孟怀柔觉得自己出来历练,赚不赚钱无所谓,可图蒙是商人,老让他这么破费可不是道理。

    图蒙无所谓地笑笑,罢了还是道:“沿着这河流去到上游的河沟,倒也有地方,牧民时常也会去采一些参芝、虫草之类的。只是那儿几乎没有人烟,你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一个人去,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派些人帮你采药。”

    孟怀柔深知他是好意,笑着点头,没有就此固执不休。

    图蒙这次离开后,确实许久没有再露面,只是不时让自己的人带来一些日常所需的药材。

    孟怀柔也逐渐熟悉了草原上的生活,与牧民们打成了一片。

    盛夏来临,草原上温湿多雨,一望无际的茵茵绿草,点缀着零星的湖泊,如同镶嵌着的蓝宝石。

    孟怀柔十分想把此地景致分享给远在锦阳的关雎他们,怎奈笔触有限,只能描绘出五六分意境,随着报平安的书信一同捎回去。

    这日,天下过雨放了晴。明镜的河面像一块镜子,将湛蓝的天空倒映进去,从远处看,天地似乎连成了一片。

    孟怀柔看着如此清新的天气,也止不住心中的雀跃,背上了小背篓,沿着河岸一路往上,等到回神之际,才发现已经走了不远。

    孟怀柔想到图蒙说河道上游能采药,犹豫了一下就没有折转回去,加快脚程以期能在天黑前赶回去。

    河流上游分布着一些干涸的河沟,还有已经荒废的城郭。孟怀柔走了半晌,除了头顶上飞翔的苍鹰,没有见到半个人。

    孟怀柔也不敢再往前,将已经半满的药篓放到一边,蹲在河流边扑了两把脸,一截柔软的东西无意中缠在了手指间,吓得她忙不迭一睁眼,看见是一截破碎的布料,这才缓缓呼了口气。

    孟怀柔将布料扯下来,看见上面还有未冲刷干净的血迹,生就的敏感令她不觉暗暗思忖起来。待要转身,孟怀柔就觉得脖颈上一凉,一柄冰冷尖锐刀刃几乎抵进她rou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