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故园春早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李燕筑又咳嗽一声,没有答话。

我心头再一阵血涌,侧过脸“噗”地再吐一口血,竟坐不起来了,只得扑在雪地上,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李燕筑轻声道:“我如今也动弹不得了,还请小夫人见谅。”

我浑身guntang,闷声闷气道:“无妨无妨,我在雪地里躺一躺,也算降温了。”

忽听一阵窸窸窣窣声音在近旁响起,我心中警铃大作,手撑雪地,慢慢探进怀里捏住符纸。李燕筑呼吸急促起来,虚弱地叹气道:“果然,指望阿青杀人是不行的。”

我扑在雪地里,听到费定爻的声音轻柔地道:“燕筑将军如今是失望还是绝望呢?”

李燕筑道:“我觉得好笑。”

费定爻拖长声音,道:“哦?”

李燕筑淡淡道:“你被一匕首刺破了腹腔,也没多久可活了,我不该笑吗?”

费定爻冷笑道:“死前还能带走你和这位小夫人,我也不亏了罢?”

李燕筑道:“我要是你,万万不会有这么多的话,直接拿起匕首扑过来把我们干掉就是。你如今拖拖拉拉的,要是阿青出来了,可就没机会杀我们了。”

费定爻不动。

李燕筑道:“让我猜猜看——雍容刀被阿青拿进城隍庙去斩你手下那群虾兵蟹将了,我的朴刀碎了,小夫人那柄长剑,我猜你是不敢碰的。所以,现在能用的兵刃,只有你腹部那柄匕首,是不是?你大可以将匕首拔|出来杀我,可那样,你自己恐怕会死得更快。若能一刀把我和小夫人给杀了,也就罢了,你又怕我还有抵挡之力,不能一刀将我杀死,那时候你自己血流尽而死,又不能把我和小夫人杀掉,亏大了,是不是?”

费定爻仍不动。

李燕筑坦然道:“我不妨告诉你好了,如今我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你尽管抽出匕首来杀我。”

这出空城计唱得很妙,我忍不住赞叹。

伏在雪地上,我听到费定爻踩着雪,摇摇晃晃地走近了。双目失明,我耳力却骤然提升到了极致,听到风吹枯叶颤抖,雪花飘落,也听得到费定爻脚步虚浮,判断得出他的方位。

待他慢慢走近了,我积蓄起全身的力量,从怀里抽出符纸,口诵法诀,向他掷去。费定爻“啊”的一声,我法诀诵完,几乎将全身最后一点道气给挤光,跌倒在雪地里,动弹不得。温热的液体从我眼眶中渗出,我问李燕筑:“我眼里流的是眼泪还是血?”

李燕筑沉默,再道:“血。”

我叹了口气,又问:“费定爻被困住了吗?”

李燕筑道:“是。”

我听费定爻嚎叫得凄惨,忍不住开口道:“我师兄画的符,原本是替我御敌的,如今用在你身上,你该荣幸才是,哭什么哭?”

李燕筑好奇道:“御敌符?”

我咯咯一笑,也不管口中一片腥甜,开口解释道:“在符咒范围内,敌人是进不去的——当然,费定爻也出不来。”

李燕筑又沉默,再道:“敢问小夫人大名?”

我眩晕道:“我要死了,是不是?”

他不答话。

我自嘲道:“真想看看自己如今脸色多差。唉——”

他又道:“敢问小夫人大名?”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道:“你可别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封什么官儿做。唉,我师姐会伤心死的,我爹爹——我爹爹头发只怕会更白。枕壶、枕壶——”

我眼里溢出温热的液体,也不知是泪还是血。

“你把我带到霍县去,死也好,活也罢,我总要回到枕壶身边的。”

☆、【章七举烽】19

小时候不懂事,和枕壶打架。那时候他也没有如今装模作样的风度,明明比我高一个头,撸起袖子就揍我。有一年夏天往骊山消暑,傍晚了红霞满天,我们在四面来风的湖心亭里面又一次刀光剑影地打了起来。

阿娘看惯了的,理也不理,自坐了藤条椅,捏把团扇纳凉。

枕壶也没个轻重,抱着我滚到栏杆边上。我已经被打疼了,放开嗓子哭,他却来了劲,又猛地一推。我身子小小软软的,竟从栏杆底下滚了出去,一咕噜滚进池子里了。

夏天的湖水凉沁沁的,倒也不如何恼人。可惜我不会游泳,咕咚一声滚下去,吓得浑身都软了,狼狈地挥手弹腿挣扎,身子却慢慢地浸下去。

水底我听到了阿娘的尖叫,她一叠声喊着护院、喊着我爹爹。但那些声音都很远,好像隔了一条长长的隧道,空落落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带出一串幽灵般的回声。

“小夫人?小夫人?”

这声音又来了,但是喊法十分古怪。爹爹端肃,喊我“优华”;阿娘亲热,唤我“阿昙”;枕壶高兴时叫我“阿昙”,生气了就叫我“小破丫头”。这个“小夫人”从何而来?

“小夫人?小夫人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我想说。但整个人仿佛仍然浸在凉沁沁的湖水里,张嘴只能冒出咕嘟嘟的气泡来。眼前骤然现出一点点白光,像是躺在幽微的湖底仰面看见的朦胧天光。

“小夫人?”那声音还在说。

“呆子,别喊了。”另一个柔和清润的声音道。“小夫人受伤这么重,这才躺了两天,哪里醒得来?”

起先那一个懵懂道:“我受伤也很重,不就醒来了?”

声音清润的那个恼羞成怒道:“小夫人千金之躯,是你这个皮糙rou厚的呆瓜蛋子能比的么?”

起先那个讷讷地道:“这倒是、这倒是……”又叹一声道:“可好不容易有了沈小将军的消息……”

沈小将军?这叫法倒是新鲜。

☆、【章七举烽】20

李燕筑和赵松青一路将我送到了长安,我延请他俩在风水一轮酒楼吃了顿饭,他二人便匆匆赶回临汾了。我这一去一回,竟熬过了长安城冰天雪地的冬天,开春的花骨朵儿蹦蹦跳跳绽出颜色来了。

后来前线传来消息,说武襄君壮烈殉国了。范可与裱了一封信给皇帝,赞他英烈,说他救急于危难之中,若非武襄君大义,我军只怕要惨遭损失。

我听了这消息只怔怔然。枕壶的信比范可与的信来的晚一些,说自己前些日子围困在阴地关,多亏武襄君搭救。可惜武襄君回程被一箭射中了腹腔,其后缠缠绵绵几天,在营里重伤不治,病逝了。他说自己无以为报,要我留心他是否有亲人在世。

看完了信,我慢慢地将那绵白纸攥紧,想起营里武襄君与我的对答,渐渐竟悟出了他的心思。沈老将军对他有恩德,他要回报,没能救下沈老将军,能救下将军的后人也好。大约是料到此去艰难,便问我是否有身孕。我若有了孕,沈老将军便有后了,也便用不着拼了性命去救枕壶。可惜我没有,所以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