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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杯沿而渐渐暗淡:“你不会死的。”钱进来吃惊的望向她。“你说过,如果我死了,你会帮我收尸,凭借你这句话,我便不想你死了。”梨溶缓缓道:“此行进京,宝宝们一直不安宁,我隐隐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这算不算野兽的直觉?”钱进来调侃道。或许是符合事实,她听这么评价了,便也这么认了:“而且,我还接到项任务。怕时日无多,的确想找人多说说话……我怕有一天,再说不了了。”钱进来沉默一下,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逃?你还小,来日方长。凭借你的天赋,我感觉不是难事。”“我幼时杀人,那时或许是由于无知,一路走来,手里沾染无数条鲜血。表面人们害怕我、敬畏我、嫌弃我,暗地里只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那不都过去了吗?”钱进来殷殷劝诱:“就算再罪大恶极之人,江湖上不还有个黄金城可以去吗。”“没过去,永远不会过去。”梨溶声线压在喉咙里,气息嚯嚯转动,像漏了气的破布娃娃,森森道:“我要杀人,我不杀人不能活。太妃提供人给我杀,哈,所有被关进地牢的人都是我的猎物。而黄金城能吗?那儿弱rou强食,宝宝稍有失职,恐怕死的就会是我!”“人太可怕了,”梨溶肩膀哆哆嗖嗖,脑袋像拧足了的发条不断左右摇晃:“人太可怕了,一个个都想杀我,还是蛇蚁虫兽好,它们都会保护我,不会杀我、不会杀我、不会杀我……”就像疯了一样。钱进来渗得慌,梗着满背鸡皮疙瘩,抱紧酒罐子,挪着屁股一点点往屋脊边缘缩,目测凭借现在的弹跳力,逃下去应该不会摔死。“你别走!”梨溶蓦地歇斯底里尖叫一声,袖子横甩,一簇银光如箭矢倏忽间飞至耳边,搭落肩头,冰凉粘腻触感,银蛇的脑袋就像是跳舞那样,扭扭捏捏的绕到双眼前,鼓着滴溜溜小眼珠子小眼瞪大眼,嘶——突出鲜红信子,獠牙森森,腥臭恶心的,舔了舔他鼻子。钱进来被吓得呛了口气,肺腑像簸箕样儿狂筛,却不敢咳出声,怕惊吓到了小祖宗。“我没让你走,想让你陪我说说话,你逃什么逃?”梨溶嘟着软绵绵小嘴,一点儿不高兴的走到钱进来身边,抓起银蛇身子,像塞香囊那样随随意意的缠到手腕上。钱进来被吓得脱了气力,后身一扬,四肢摆大字瘫在青瓦上,哭丧着脸道:“姑奶奶,跟你谈心好可怕啊。我可不可以选择回去睡觉啊。”“不可以,”梨溶重又坐下,一板一眼道:“我说杀我的人里,可不包括你。就算有你,你说过会帮我收尸。手叔杀你,你尚存善心。我相信你会帮我收尸的。”言之凿凿。心满意足。钱进来一个轱辘翻身坐起,抢过落入梨溶手里的酒坛,瞪眼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变态?”“随便啦,所有人都这么说,”梨溶眼珠子滴溜溜的望向荔枝酒,祈道:“可不可以给我喝口酒?太妃说果子酒我可以饮用才赏赐给我的。”“不可以!谁让你吓我!”钱进来仰头猛灌,灌到鼻孔里,噗的声佝偻上身往前喷,喷得跟水枪一样,张吐舌头,瞪大鼻孔,鼓园眼睛,阵阵猛咳嗽,咳得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出来了。梨溶在旁笑得前仰后翻,擦着眼泪道:“说过要听我话,不听我话,会不得好死的嘛。”☆、谢谢你不讨厌我那晚他们在屋顶上坐了许久许久,梨溶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儿,好似从前从没说过这么多,盈满则溢,要一并倒出来。“我亲眼见到,爹爹杀了娘亲与大哥,那时候,我才四岁吧。”满地水酒,逸散于灰蒙蒙的暗色,涌上鼻尖,细嗅去令人黯然销魂。梨溶抱着酒坛子,转到钱进来没喝过的边口,试着试着浅酌了半口,放下时,稚弱如婴的眉眼里浮现醉意,丝丝缕缕鬓发随风轻扬,欲乘风飞起般。钱进来被吓得止了咳嗽,诧异的望向十四岁女孩。“我出生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家庭里,爹、娘,上面有俩哥哥,五口之家,本该和和满满,其乐融融。但是自从我会走路思考,渐渐的,就发觉自家与别家不一样。别人家住的是砖瓦房茅草屋,我家深宅大院,别人家的小孩滚泥地,我家小孩被迫看书习字,村里的人都说,我家是富贵人家,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效应旧时隐士。然而只有家人知道,高墙密林里,遍布最多的,是蛇蚁虫兽。记得有次出门,见村里有个小男孩在哭,我问他哭什么,他说他婆婆种水稻惹了两只草履虫钻进小腿皮肤里,扯不出来,那两块rou鼓得有大拇指大小,可怕极了。我便让他领我去,割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伤口处,刹那间,那两只草履虫就跟开水烫过样匆匆爬出来rou皮,啪的一巴掌就拍死了。这事被我爹爹知道。他严厉训斥了我多管闲事,把我关在小屋里一天没吃饭。等我再出门时,撞见了那家老婆婆出殡。草履虫逼出来的当晚,婆婆就中毒死了。村里大夫想不明白,这虫子虽然有毒,但毒不致死,为何会出现明显中毒症状?疑点只在我的毒血。从那之后,所有人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瞧我,我受不了,哭着跑回家里。父亲知道我又出门闯祸,用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顿,娘相护,他连娘一起抽,一鞭鞭,抽得皮开rou绽。当晚我重病发烧,娘裹着一身伤疤来照顾我,两个小哥哥站在我旁边,都在哭,以为我快死了……”梨溶寸寸攥紧手指,关节发白:“要那时我真死了就好了,也不致于独自面对这么多悲剧。”“你爹不爱你。”“不,他爱我,他跪在娘面前狠狠捶打自己胸口祈求原谅,深夜时,坐在我窗旁帮我更换抹布,几宿未眠,直至我病情转好,眼睛红的像兔子,头发白了大半!”钱进来闷了一下:“那他为何要打你们。”“因为他是疯子,”梨溶舔舔嘴唇,又喝了口酒,冷笑道:“浓冬深夜,他着了薄薄层亵衣躺在庭院里,如此好几番,翌日娘问起,他忘得干干净净,只能归属于梦游了,再后来,大白天的,爹光着脚,张开手臂,绕圈圈跑,嘴里嚷着‘我是只鸟,我是只鸟’……娘常搂着我,缩在床上嘤嘤哭泣,我稚嫩小手攀上她肩头,摸到她头皮上血痂……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疯了的时候开始打人。清醒过后又狂扇自己耳光,涕泗横流的道歉。我四岁上半年,爹索性将所有时日都扎在毒物里,研究如何以毒攻毒,治疗疯病。其实爹清醒时,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会写诗,会作画,烹饪佳肴,修建园林,屋子缺了个洞漏了点风很快就修补好。生的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