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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痣即可。”宫女答应一声,在裴英娘的眉心中间点上一点朱砂。宫女半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枚黄金琉璃花鸟纹十二棱铜镜,方便裴英娘检查自己的衣着。镜中的小娃娃皮肤雪白,眉目清秀,眉心一点朱红,可怜可爱,像瑶池圣母座下的玉女。裴英娘悄悄松口气,幸好她年纪不大,不然一套傅铅粉、涂胭脂、画蛾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晕红、涂唇脂的程序走下来,她早饿晕了!武皇后看到打扮停当的裴英娘,两眼一亮,颔首道:“果然很像。”裴英娘心头猛地一跳:像谁?千万别像武皇后的某个仇人啊!不是裴英娘胆小怕事,而是她早有自知之明,如果她是深处内宫的后妃,凭她的脑子,绝对是最先死的那个炮灰!而且是那种死之前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炮灰……掌握朝堂的大致动向也没用,她只是个八岁小姑娘,根本不是未来的女帝武皇后的对手。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内堂静谧无声,殿中燃着数十盏鎏金贴花纹灯,数百枝儿臂粗的蜡烛熊熊燃烧,时不时发出一声噼里啪啦的油花炸响。裴英娘轻敛衫裙,从花纹灯前走过。这个时代蜡烛还是比较珍贵的,唯有皇宫里的天子财大气粗,舍得一夜烧这么多枝。昏黄的烛光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斜倚在殿中火炉床前,两边分设八床坐席。桌椅板凳的普及是宋朝之后的事,唐朝上到天子、天后,下至平民百姓,家中都没有椅子。家家户户厅中设坐榻、坐席,跪坐、跽坐、盘腿坐,怎么坐都行,反正没有椅子坐。五代到北宋初年,椅子高几等家具逐渐流行,但是坐在椅子上、双腿自然下垂的姿态,仍然被世人视为粗俗。裴英娘已经习惯没有椅子可坐的现实,按着宫女的吩咐,肃礼毕,乖乖站在殿中,等李治发话。说起来要感谢武皇后,她为了谋求政治资本,下令父在母亡时,百姓必须为母服丧三年,提高了女性的社会地位。以前妇人们面见圣人,必须行大礼,现在女性们觐见圣人,只需行肃礼,不必下跪。李治正值中年,面白宽额,下颌有须,大概是多病的缘故,眉宇间略带郁色,头绾碧玉簪,穿一袭家常素色无纹圆领蜀锦袍衫,靠在凭几上,抬起眼帘,“这是谁家女郎?”武皇后笑道:“陛下,你看她像谁?”李治患有眼疾,视力模糊,看不清裴英娘的相貌,朝她挥挥手,轻声道:“走到朕身边来。”语气柔和,姿态随意,不像纵横睥睨的大唐皇帝,更像一个慈爱温和的长辈。裴英娘鼻尖微微一酸,阿耶裴拾遗从来没有用这么舒缓的语气和她说话,贵为天子的李治却待她如此温和。她靠近几步,鼻尖嗅到一股清苦的幽香。李治每天服药,身上总带着一股药香。他松开凭几,直身端坐,仔细端详裴英娘。看清裴英娘的五官时,李治呼吸一窒,瞳孔骤然缩小:“你……”他双唇翕张,发出一个近似呜咽的气音,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滴落在衣襟前。裴英娘瑟缩了一下,偷偷看一眼气定神闲的武皇后:李治哭了?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的贺兰氏死在上元元年之前,文里让她多活几年,不符合史实哈,后面也会出现这种状况,大家当成戏说看就好了,不用当真。贺兰敏之就不写了,他和外祖母杨氏的那段,真的,不知道咋写……唐朝公主名字能够确定的只有少数几个,大部分公主名字不可考。太平公主的名字也没有官方的说法,有人说是“令月”两个字,也有人说“令月”只是单纯的吉词,不是指太平公主。因为这个最接近,文里就给太平公主安上这个名字。第4章四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忽然对着你潸然泪下,你该怎么办?裴英娘不知道。她轻扭脖子,看向武皇后,大眼睛眨巴眨巴,等着后者的吩咐。武皇后说她是意外之喜,特地把她带到李治跟前展示,肯定怀着某种目的,只要她老实听话,武皇后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李治的反应全在武皇后的意料之中。这个温柔多情的男人,永远怀着一副慈悲柔软的心肠,哪怕当了皇帝,也依然如此。贺兰氏以为趁她和李治有矛盾的时候加以挑拨,就能趁虚而入?未免太小瞧她武媚了。贺兰氏的手段,甚至不如掖庭的低等户婢。而她从太宗身边不起眼的才人,到李治最为宠爱的皇后,再到参与政事的天后,起起落落,历经风雨,岂会怕一个乳臭未干、嚣张跋扈的小姑娘?贺兰氏忘了,她和家人享受的荣华富贵,全是靠着她这个姨母的庇荫得来的。想效仿她的母亲,做第二个韩国夫人?那就遂了她的心愿罢。武皇后眼含笑意,对着裴英娘点点头。这个裴家小娘子,年纪虽小,却镇定大方、乖巧顺从,倒是个可造之材,比武家和武家姻亲那群不知所谓的纨绔强多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裴家小娘子足够本分。裴英娘如果能看懂武皇后在想什么,一定会哭笑不得:她根本不镇定,手心都是潮湿的汗水好吗?她按着武皇后之前的嘱咐,鼓起勇气,抽出丝帕,递给李治:“请陛下莫要伤悲,我、我害怕。”反正她才八岁,说话不用顾忌。眼圈一红,别人就会软语温言哄她。李治恍然回神,接过手巾,拂去泪水,怔怔道:“你今年几岁?”声音又轻又柔,生怕吓坏眼前的小娃娃。裴英娘脆声道:“八岁。”“家住何坊?”“金城坊。”“父母是什么人?”裴英娘顿了一下,“我父亲是门下省左拾遗裴玄之,母亲出自江东褚氏。”听到褚氏的出身,李治眉峰轻皱,陷入沉思。他想起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