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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细嫩清爽。极淡的滋味,细细品尝之下,又像是满口馥郁浓香。很适合李旦的胃口。裴英娘看他默默吃完一碗,似乎很受用,又给他盛了一碗,他今晚的主食是羊rou羹,得配点鲜嫩菜蔬吃。开水菘菜的做法并不繁琐,难的是清汤的熬法。老母鸡、猪排骨烧开,撇去浮沫,温水淘洗干净,加老姜,再以文火熬煮至鸡骨、猪骨熟烂,滤掉浮油。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捶打鸡rou猪rou,捶成rou泥,分别调好味,分先后次序倒入清汤中熬煮,汤开时小心捞出茸泥。如此反反复复,多次熬煮,撇干净rou泥,直到清汤变得鲜美清甜。煮汤的水是醴泉坊的泉水,鸡和猪是城外庄子养的。为了让猪rou的味道更好更可口,裴英娘特意花费几十万钱在城外圈了片地,给当地猎户、农户养猪。猎户农户们干劲十足,一开始送到醴泉坊的猪rou吃起来发柴,腥味重,经过辛苦驯养培育,渐渐改善猪rou的品质。这一切李旦不需要知道,裴英娘心虚地想,养猪什么的……还是瞒着他吧,尊贵儒雅、雍容清高的相王,新婚第一天,得知自己的王妃天天鼓捣着养猪养鸡养鸭,很可能会一把掀了食案,拂袖而去。“再尝尝这个。”几只葵口盘推到李旦的食案前。李旦垂眸,裴英娘坐姿随意懒散,丝绦束发,发尾铺开来,盖满整张簟席,两手托腮,盯着他看,等他品尝菜肴,再给出评价。婢女见他们二人两情缱绻,没有近身伺候,只有半夏跪坐在食案附近,帮着递菜。没有外人,随她怎么坐罢。他低头看青瓷葵口盘里的鲜绿色菜肴。烹葵,菠薐菜,芹菜,苔菜——都是时令家常小菜,但裴英娘既然特意让他尝,肯定不一般。他一样吃了一口,细细咀嚼,菜蔬新鲜脆嫩,爽口之余,有股丰腴的清香。不是一般的蒸菜,亦不是水煮,更不是油炸,菜叶间光亮油润,又绝非凉拌。“好吃吗?”裴英娘眼睛睁得大大的,热切地望着他。他迟疑了一下,想逗逗她,但看到她期待背后的紧张忐忑,不由自主点点头。她眉开眼笑,两手一拍,“明天送进宫给阿父尝尝。”李治和李旦胃口挺接近的,炒菜他可能吃不惯,开水菘菜他肯定喜欢。她这是把他当成试菜的了?李旦眉头轻皱,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是她一直以来以为他是个温和大方的好兄长,常常在别人面前为他说好话,他不能暴露本性,让她害怕……“好。”他面无表情,轻声说。民间新妇嫁人后必须向翁姑敬茶,他的王妃不敬茶,改敬菜。“阿兄,以后我接管厨房,好不好?”裴英娘欠身坐直,拈起筷子,和他商量,“我让厨子换几样新鲜菜式,你吃不惯的话,就还按着以前的法子做。”李旦摇头失笑,“好。”他答应下来,想了想,缓缓道:“本来就归你管的。”她抿嘴笑了一下。吃完饭,他去净房洗漱,伺候的人是冯德的干儿子桐奴。回到东间内室,烛火昏暗,裴英娘已经睡在床榻上,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我们得分床睡。”她缩在被褥里,小声说,一缕墨黑长发漏出锦被,飞瀑一样铺泄而下,缓口气,接着道,“不准去偏殿、厢房或者书室,你必须睡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看得见才能保证别人不会趁虚而入。第一句话底气不足,声音怯怯的,说到不许他出去时,嗓子陡然拔高了些,凶悍霸道。李旦没来由的觉得想笑,刚才试菜的那点气闷烟消云散,走到床榻前,俯身看她。一边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她看,一边单手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眼神炙热。她哆嗦了一下往后躲,“被褥搬过去了,你睡湘妃榻吧!”他笑而不语,哗啦一声甩开外袍,脱得只剩细绢中衣,翻身上榻,往她的被褥里钻。她十根指头紧紧抓着被子不放,认真气恼道:“我要生气了。”分床睡也是为他着想好不好?不然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他双臂一捞,连被子搂着她,没听见笑声,但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好,乖,不闹了。”抱了一会儿,他下床把湘妃榻上的被褥抱回东间。裴英娘把自己裹得太紧,没法动,只能一蹭一蹭往里滚,像吃桑叶的春蚕,“好吧,随便你。”她得离他远一点,万一他又和白天一样紧贴着她动作……刚滚远了一点,被人整个抱着翻了个身,变成仰躺在床榻上,一只大手盖在她小腹的地方,来回抚摸,“精神这么好……”他俯身,微凉的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嘴唇对着她的耳垂吹气,沉声问:“是不是快好了?”她神色大窘,闭上眼睛装睡,不管他怎么闹她,坚决不吱声。他这回笑出声了,给她掖好挣扎的时候弄乱的被子,放下帐帘。铜钩微微晃动,摇曳的烛影中,他俯身把她揽进怀里。这么好的娘子,得抱着睡才能安心。隔着一层碍事的被褥也要抱。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裴英娘就醒了。翻身一看,床榻旁边空落落的,李旦已经起身出去了。他的锦被盖在她脚上,压着她的被褥,防止她睡着时迷迷糊糊踢被子。窗前的杏花落了一地,忍冬拿着小笤帚小心翼翼扫走花瓣,听见层层锦帐里头有动静,出去催热水。不一会儿半夏端着铜盆、澡豆、牙粉进来,服侍裴英娘晨起。她漱口洗脸,坐在梳洗床里等着琼娘为她梳髻。琼娘捧着花钗、凤首步摇簪子,让她挑选。她打了个哈欠,“梳个牡丹髻好了。”牡丹髻是她让琼娘比照着时下的男式发髻和女式发髻发明的新式样,头发全部拢起,盘至头顶,以彩绦缠缚,发髻形状像暮春时盛开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