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在你眉梢点花灯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01

分卷阅读301

    田泽明白。

“倘是父皇当真累了,儿臣可以代劳。”

“程旭!”昭元帝终于忍不住呵斥道。

他荡平祸患,为的不正是他吗?

他可知他今日保云浠,就等同于保程昶,日后程昶一旦有反心,他作为储君如此孱弱,拿什么与他斗?

昭元帝肃然提醒:“旭儿,你是东宫太子,你会承大统,登君主之位,父皇的江山,将来会交到你手中,你如何能因这些琐事优柔寡断?”

“自儿臣回宫后,父皇一直说儿臣当做太子,当承大统,父皇可知道儿臣如何有命做这个太子,如何有命承您的江山大统?”

“父皇可知道,当年儿臣在塞北,是怎么活下来的?”

“儿臣之所以能活着,之所以还有命在父皇跟前尽孝,全因为忠勇侯。是忠勇侯与塞北的万千将士救了儿臣的命!”

这话出,在场所有人皆面面相觑。

关于这位五殿下的身世,宫中人实在了解甚少,只知他乃一名低位嫔妃所出,幼时养在皇后膝下,后来因体弱,便被送去了明隐寺,十余年前明隐寺血案,五殿下亦在血案中失踪,尔后似乎辗转去了塞北,直到五年前才重返金陵。

却不曾想,他到塞北以后,似乎竟亲自经历了塞北一战。

思绪到了这里,众人才辗转了悟,是了,此前宣威将军不是说,陵王以塞北布防图为交换,通敌塞北达满二皇子,不正是希望他找出藏于草原上的五殿下,尔后除去他吗?那年塞北一役如此惨烈,忠勇侯与三万将士无一生还,五殿下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年儿臣与阿四流落塞北,若不是被忠勇侯寻到,草原荒凉,只怕难以为继。侯爷把我二人交给僻居吉山阜外的哑巴叔照顾,他说他是受太子皇兄之命,不日便要带我二人回京,怎知起了战事……”

那年战况格外蹊跷,蛮子来势汹汹,竟似乎有与塞北军决一生死之意。

云舒广本以为是蛮敌终于备足了粮草,想要打一场持久战,于是便去信枢密院,请求急调兵粮。姚杭山与郓王是如何挪用的兵粮的暂且按下不表,忠勇军万万没想到蛮敌敢举大兵进犯的真正原因,是他们得到了一张大绥塞北边疆的布防图。

可是云舒广所领大军何等骁勇?饶是有这张布防图,战事依旧胶着。

于是在焦头烂额之际,达满部落的二皇子萨木尔想到了与陵王的约定,他凭借着布防图所示地形,越过边疆,避过哨卒,在战事正酣之际,派人在哑巴的居所外埋伏数日,尔后趁哑巴外出,将田泽田泗一并掳走。

萨木尔随后留下一张字条,称是大绥的五殿下已为他所劫,让云舒广带上万万石粮草,千万两黄金,到山月关换人。

哑巴发现五殿下与阿四失踪后,惊惶失措将字条交给了云舒广。

云舒广看过字条,深思了一夜,隔一日,便带上三万忠勇军出了关。

其实云舒广在离开前,曾劝过哑巴不要自责,他说:“萨木尔的人有我们的布防图,单凭你一人防他是防不住的,五殿下被劫不是你的错。”

他还说:“我此去带兵杀敌,必然九死一生,可达满部落的蛮贼已然知晓塞北的防卫分布,日后无论我们怎么改换布防,他们根据地势仍可趁虚而入,实在后患无穷。所以我只能凭忠勇大军之力,将达满部落全数灭杀在关外,如此可守大绥边疆太平。”

于是那年在山月关外,当达满蛮敌发现云舒广用来交换五皇子的万石兵粮其实是黍壳,万两黄金其实是石头时,彻底动了怒,两军交战,战至三日不死不休。

而田泽与田泗便是被忠勇军从这乱兵之中救出来的。

田泽还记得他被云舒广从萨木尔手中抢出时,悲恸几乎失语,只能拼命地摇头——他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没有生于万万人之上的自觉,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多将士为他牺牲的。

可云舒广却说:“我带兵来救你,不单单因为你是五殿下,还因为你是大绥子民,身为兵者的责任,不正是守护国,守护民吗?”

他还说:“何况我这一战,也不尽然是为护你,”他举起长矛,指向十万敌阵,“他们得了大绥塞北的布防,后患无穷,我带兵出征,为的是守太平呢。”

田泽记得云舒广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时:“不要回头,快走!”

于是他与田泗相互掺护着,连滚带爬地朝草原奔逃,生怕慢一步就辜负了这么多忠烈英魂。

只是田泽最后还是没听云舒广的话,回了头。

夕阳如血,沙场残尸白骨,堆得如山一样高,田泽看到那个温和的,领兵如神的忠勇侯在兵卒都倒下后,仍执矛屹立在阵前,一生守着一个信念,兵戈催折亦不能倒。

这个生于江南,为守边疆半生背井离乡的将军,总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气质,眉眼间蕴藏着的英飒、坚韧,与温情,田泽后来只在云浠和云洛身上见到过。

田泽与田泗九死一生地回到草原后,日日去哨所等忠勇军的消息。

可是每一日,人们从山月关抬回来的只有尸身,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

三万忠勇军,没有一个做了逃兵。

而塞北草原上,亦再也没有了悉知大绥边疆布防的达满部落。

到了后来,尸身实在太多,来不及掩埋,为防瘟疫,草原上的人只好在山月关的关坳里放了一把火,一直未能寻到的云舒广的尸身,便也在这场大火里化成灰。

山月关的大火烧了几日,田泽与田泗便在草原上跪了几日,两人流着泪,哭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可是,人总不能在伤悲中沉沦,总要学着自己走出来的。

田泽忆起自己被掳去达满部落时,萨木尔曾玩笑地与他说过一句话:“我也没想杀你,要怪只能怪你那个为了皇位,连通敌这种事都干的出来的皇兄了。”

田泽想,忠勇军没有人做逃兵,他也不能做逃兵。

他对田泗说:“我们不躲在塞北了,侯爷是为jian人所害,我们去金陵,去为侯爷伸冤。”

于是在云舒广三七的那一日,田泗和田泽收拾好行囊,在草原上焚起香,对着天地风起之处叩首三拜,拜祭过云舒广,拜祭过三万英魂,然后启程往金陵而去。

其实直到那时,田泽田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