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明朝谋生手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81

分卷阅读281

    到人真的来了。不管来的是汪尚宁还是汪尚宣,有他和叶钧耀的珠联璧合,今天非得竭尽全力,把人拖下水再说。叶钧耀受够了,他更是同样受够了!

尽管汪尚宁不是副都御史很多年,不是布政使巡抚很多年,可身为如今歙县致仕回乡闲住者中,昔日官阶最高的人,在场三位官面上的人物都总得给个面子。尤其是当汪尚宁拄着拐杖进来,却还弓着身子向他们一一躬身行礼的时候,不论是心中只隐隐有些猜测的谢廷杰,还是早对这位歙县头号乡宦心存忌惮和厌恶的徽州知府段朝宗,又或者是早就腻歪透了的歙县令叶钧耀,都少不得欠了欠身。

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府学门外提出求见的时候,汪尚宁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四周围人群中那种种视线。和从前竦川汪氏的人现身人前时,收获到的敬畏不同,这些视线当中竟然掺杂着猜忌和轻蔑,这是他苦苦经营名声这么多年来,最难以忍受的。所以,尽管汪尚宣和汪幼旻都请求随他一块进来面见大宗师等人,他却把他们全都丢在了府学门外,让他们好好领受千目所视千夫所指的滋味,然后反省反省。

尽管已经一大把年纪,复出的希望也仍旧渺茫,可他依稀想起了当初为封疆大吏时,一言可决千万人生死的年代。他可是在多地任所入了名宦祠的,岂能畏惧汪孚林这一区区小辈?再说,他还有杀手锏!

所以,这会儿,他看也不看那个不断偷眼瞥看自己的监生熊悍,也没有留意把母亲玉娘掩藏在身后的金宝,甚至瞧也不瞧汪孚林一眼。他拒绝了有人给自己搬来的椅子,咳嗽一声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宗师提督学校,府尊和县尊乃是父母,老夫虽曾在朝廷,如今不过一介乡民而已,不敢当座位。这一次大宗师不辞辛劳从南直隶到徽州府,合六县调考于府学和县学,本是一大盛事,却不曾想坊间沸沸扬扬,竟有所谓考题泄露的传闻。”

汪尚宁突然重重一顿拐杖,那沉闷的声音顿时回响在知新堂中:“我徽州人杰地灵,读书蔚然成风,何尝发生过这样丢人现眼之事?依老夫看来,不过是三五小儿自以为是,有人乘虚而入,这才闹出了事端。大宗师若是信以为真,一再追查不休,非但耗日持久,影响了其他各府的岁考,而且,朝中多有好事之辈,不干实事,却只知道胡乱咬人,到了那时候就得不偿失了。这只是老夫的一点小小见识,还请大宗师三思。”

刚才这知新堂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汪尚宁一无所知,所以,在他看来,自己这一番让谢廷杰息事宁人的劝解入情入理。叶钧耀纵使是出于一己之私,怂恿谢廷杰大肆追查无限株连,段朝宗一时不察也被绕了进去,可只要把这一层利害剖析清楚了,谢廷杰总该明白过来才是!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角余光就瞥见汪孚林微微笑了笑。而这时候,叶大炮就接了他的话茬:“汪老先生说的,正是府尊和下官之前竭力劝大宗师的那层意思。奈何大宗师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硬是要挖出害群之马来,甚至为此不顾惜自身。大宗师,您看汪老先生也这么说了,之前那犯事之亲随既然已经拖出去刑责,刚刚这监生熊悍既是可疑,发回国子监革掉功名,如此便算杀一儆百,如何?”

汪尚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得知汪孚林一家人跑来府学讨公道,来得太过匆忙,完全是在不明敌方情况的时候一头扎了进来。这个菜鸟县令竟然没有因为事涉汪孚林便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而是力劝谢廷杰息事宁人!此时此刻,他面上纹丝不动,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懊悔。那懊悔不仅在于自己的轻敌冒进,更是因为他在养病期间,没有嘱咐汪尚宣祖孙安分老实。

熊悍没想到汪尚宁只起了个头,叶钧耀就把火全都烧到了自己身上,要求革掉他的功名,把他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肥鸡!发现谢廷杰那充满恼意和杀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刚刚听到汪尚宁驾临的那些侥幸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不好过也不让你好过的决意。

“大宗师,学生冤枉!学生又不是徽州人,这岁考和学生并没有任何关联,本应当兢兢业业跟随大宗师完成此次逐府岁考,可谁料到打前站安排时,竦川汪氏三老太爷竟是派人请了学生过去,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甚至谈及和松明山汪孚林之间恩怨,嘱咐学生帮忙,败坏汪孚林声名,令大宗师厌恶他父子。”说到这里,他又词锋一转道,“但泄露考题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学生纵使有一百个胆子,也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拖了汪家下水就行,反正日后他又不在徽州府,不怕与其交恶,如此坦白,说不定还能保住功名,毕竟他不比谢廷杰身边的亲随,他是监生,只要能有余地活动,保住的可能性很大。可贩卖考题的事却抵死都不能承认,否则那就没法挽回了!

汪尚宁虽说对熊悍这反口一咬甚是惊怒,可相比那所谓贩卖考题的最糟糕结局,说是自己的弟弟和侄孙陷害汪孚林名声,这已经算是可以接受的了。当下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再次重重一顿拐杖,声色俱厉。

“若我竦川汪氏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辈,老夫绝不会放过!可是,据老夫所知,那街头巷尾一度大肆散布的所谓考题,始作俑者却出自歙县班房,而且是一个豢养多年的顶凶。叶县尊,老夫现在就有此人名姓籍贯和影子图像,不知道你可否给大宗师,段府尊以及所有士子一个解释?”

糟糕,纸到底包不住火,还是小觑了汪尚宁的老辣!

汪孚林千算万算,竟是漏算了这一条,此刻不由得轻轻捏紧了拳头,可他看向叶钧耀的时候,他就只见菜鸟叶县尊微微一笑,分明是从容自若,神情泰然,哪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他正诧异于叶大炮关键时刻比自己还镇定,就听到人开开腔了。

“歙县班房?汪老先生你确定吗?如果那样,本县绝不姑息!可之前快班、皂班、壮班这三班班头主动向本县坦白,说是班房乃是多年陋规,虽不能立刻革除,但也要逐一甄别内中关押的人犯,所以,今天早堂的时候,三班就已经交上了班房所有关押人等的花名册和指印,要不要本县立时三刻命人取来,给大宗师、段府尊还有汪老先生过目?又或者段府尊出牌票提人,还是大家直接去歙县班房一看究竟?”

上一次舒推官信心满满从自己这里弄了牌票,去歙县班房大闹一场,结果不止是灰头土脸,而是气晕了被人送回来的情景,段朝宗至今还记忆犹新。此时此刻,眼见叶大炮再次火力全开,却是光明正大地提出邀约,他顿时淡定不能了。他可不想闹出大宗师兴师动众跑到歙县班房去视察这种无稽之谈,当下就轻咳一声道:“汪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