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溪水人家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

施老娘笑道:“放屁,这还不够好,你倒说出别的好的来。”

阿萁想起江家一本杂书里所记的百种吃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不好在自家人面前夸嘴,笑笑掩了过去。

用罢年夜饭,天竟没黑透,施老娘又将藏着的几样小零嘴装了盘,备着边守岁边吃。

阿豆偷藏了一小把酥豆在荷囊里,再想装香桃rou时被施老娘撞个正常,挨了句骂。

施老娘对阿萁道:“你大些,也知事,看着你meimei,不叫她做个贪嘴猫。全家分吃的,她倒了藏了好些,她得了便宜,别个自是要吃亏。”

施进坐在一边笑道:“豆娘小些,让她多吃些也不值当什么,再者一家子骨rou,管甚吃不吃亏?”

施老娘瞪他:“要不你只由你教子?”气不过还添一句,“我孙孙儿我要留着跟前教,别让你们夫妻带偏歪了。”

说得施进没了声,干笑着吃酒吃豆子。

到了晚间施老娘给压祟钱时,她又分了个三六九来,阿叶六文钱,阿萁得了四文,阿豆只得了一文,各份都缀着彩线编成花压在姊妹三人的枕头底下。

阿豆等施老娘回了屋,从枕头底下翻出自己的孤零零的那一枚,撅着油嘴,险没哭出来。

第40章幽祭为谁

年初一天还没亮,施老娘就起身摆在门口摆了几样糕点干果祭,点了一炉清香祭天地,自己则挎了篮子,抓了几把米、几块鲜糕,与邻家伯娘一道去清水寺烧香拜佛。

阿豆身上穿着阿叶旧衣改得新衣,头上戴了红艳艳的头绳,手腕系了那枚编彩线的压祟钱,小荷囊里装了零嘴,无心吃食,一早起来就急不耐心地跟几个顽童去戏耍了。

难得消闲,施进与陈氏相携去串门谈天,见家中无人,阿萁和阿叶搬了两张小竹椅,坐在院中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阿萁趴在阿叶膝上,想着江石曾道春年就要问自己讨要信物,幽幽叹了口气,自己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合用的信物作凭证,摸遍全身翻遍箱笼笼被褥,也只四枚压祟钱贵重一些。

拿着一枚铜钿为信,怕是江阿兄要生气。

阿萁把玩着压祟钱上的彩线,好生烦恼。果然世上好些不可为之事,赌便是其中之一,她好端端地和江石打什么赌,凭白得了这些苦恼。

阿叶看她皱着眉,笑问:“二妹皱着眉头,新年头一天便有了烦忧事。”

阿萁笑道:“我没事找事,自找自的麻烦。”正欲收起压祟钱,忽得计上心来,对阿叶道,“阿姊与我一些彩线。”

“可是奇了,要彩线做什么?莫非今年定心要跟我学绣花?”阿叶问道。

“阿姊饶了我罢,何苦年初一就提扰人的事?”阿萁叫着苦求饶,又求阿叶去取彩线。

阿叶依她进屋取了针线笸箩,道:“底下两卷是好线,还是淑兰表妹托你送与我的,二妹要用,细心些,别白白作贱了。”

阿萁道:“不用好的彩线,我只要与压祟钱上一般的就好。”

阿叶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阿萁拆下一枚钱,拣了月白、水绿、牙色三样彩线,密密绕裹着铜钱,细细编成了一枚坠子,又托阿叶打了个穗子吊在铜钱底下。

阿叶拎起来看了看,笑道:“取了巧,又好看。二妹有巧心思,不如在针线上多用心,定能学好。”

阿萁接过坠子,端详了一番,自己也觉得大为满意,小心地收在了怀中。

阿叶本想问她做什么用,被黄毛狗趴在身边混闹了一通,一时忘却了。

阿萁暗舒一口气,真要解释,一时半会还真个说不清。

年初一闲闲渡过,以他们这边习俗,初二要去先人坟前烧纸培土。施老娘从庙中回来,蒸了白糕,炖了杂菜汤,催一家老小早早用饭,早早歇着去。

初二一早,施老娘收拾得体面妥当,因着陈氏有孕,怕在坟地间沾染上阴邪,留她在家看门户。

施进从柴棚那拿了锄头镰刀,阿萁拎了一陌纸钱,阿叶牵了睡眼惺忪的阿豆跟着施老娘去看望先人。

施老娘掀开篮子的盖布,看看可有落得什么,出门前对施进道:“大郎等会与你阿爹细说说,你媳妇有孕,定能给他生个孙儿。”

阿萁拎着纸钱走在施老娘身后,大为不解,道:“嬢嬢,除夕祭祖,你还让爷爷保佑阿娘生个男儿呢,隔个一日,爷爷便忘了?”

施老娘苦于腾不出手,不能敲打二孙女,道:“你爷爷是个老糊涂,前日听了,今日忘了,要多说几遍。”

阿萁点头:“原来如此,嬢嬢说得有理。”

施老娘微弓着背,在弯曲的泥道上健步如飞,拎着竹篮里的手有如枯树老皮,她的忽地道:“你爷爷去的时候还年青呢,半点也不曾糊涂,倒是嬢嬢真个老了。”

阿萁不知怎得,听了这话,心里一酸。

“我还是小娘子时嫁了你爷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是想跟他生儿育女,不管好好赖赖,安安生生过上一辈子,等得老死了,埋到一道去,地底也不怕孤零零没个依靠。谁知,你爷爷命短,你爹才七八岁时,他就一命呜呼蹬了腿。死也死得不利索,拖拖拉拉耗了一两年,白费银钱不说,还吃尽了苦头。定是前世不曾好好积德,这辈子才落这个结果,隔几日我去庙里,再施舍些米粮,求佛祖慈悲,叫你爷爷投个好胎。”

施老娘今日话极多,絮絮叨叨个没完。

三家村坟地在村背后矮牛山的半山腰,活人在山下度日,死人在山上化骨,也算得毗邻而居。山下活人年年添丁,山上死人旧坟接新坟,两处都各有热闹。

施进打头将山道两边挡路割脸的枯草砍去大半,施老娘得意道:“到底是自家心诚,头一家来祭坟。”

阿萁心下好笑:连祭祖先后也要争上一争不成。

施家坟地圈在最里面,施老娘对施进抱怨道:“你那些个太爷爷什么的,忒是无用,别姓挑剩了的地,才轮得他们,咱们家不兴旺,说不定就是坟地不好。”

施进笑道:“阿娘,里头也挺好的,安静。”

施老娘骂道:“可不安静,全躺泥底,聒噪也没处说嘴。”

阿萁掩嘴闷笑。

施家几代都是田舍汉,再往上倒几辈也找不出一个出息的子弟来,一代一代都在田地里摸爬打滚,泥腥渗进骨血里。施二连个正经的大名都没有,他行二,便唤作施二,便是坟茔立碑也是这般寒酸。

阿萁往年祭坟,一不识字,二未曾细看,今岁来看他爷爷,惊见碑上施二的施字,竟还是个错的。

施进弯腰割着荒草,见女儿在坟前发傻,问道:“萁娘在做什么?”

阿萁一扯他的衣袖,道:“阿爹,爷爷的姓似是错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