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小山重叠金明灭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6

    洛阳城外布防的情形。

云郁道:“入了冬了。近月天气严寒,连日大雪。黄河的情形如何?不要结冰才好。”

杨宽说:“守将禀报了,河水没有结冰。”

云郁道:“注意着些。一旦河水结了冰,麻烦就大了。”

杨宽说:“臣知道。”

云郁望着大雪:“这天气真是招人烦心。”

杨宽说:“臣觉得,陛下要准备退路了。臣虽全力在布防,可禁卫军的战力,陛下心里清楚。他们抵挡不了贺兰麟。而今最重要是保全性命,不必死守洛阳城。”

云郁道:“依你之见,朕应该撤去哪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而一个丢了国都的天子,这天下,又有哪里是他容身之处。

杨宽道:“北方是去不得了,而今只有往南。黄河以南长江以北,暂可栖身。臣想,可以剿匪之名,先派人去,找个地方稳固下来。”

云郁觉得意义不大,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你去安排吧。”

他夜里,睡的很不安稳。

他做噩梦,梦到自己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习武。周围没有一个人,连一栋房屋,一棵树也没有,只有一片雪白冰冷的荒原。但不知怎么割伤了手,鲜血顺着小指头流下来。他突然心悸的厉害,猛一下惊醒了,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一身的薄汗。

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总像要出什么事。他叫上杨宽,带上了侍卫,连夜出城,来到黄河边。

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心跳都停滞了。

他站在飘摇的芦苇荡前,只看到覆着雪的,空旷的、白茫茫的一片原野。冰天雪地,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栋房屋,跟他梦里一模一样,只有一片白茫茫。

黄河消失了。

黄河是洛阳北面的屏障。北方的骑兵要进攻洛阳,必须要度过黄河这个天险。先前为了对付贺兰韬光,已经让人斩断了河桥。贺兰麟的将士都是北方人,不擅长水战。云郁事先已经让人将黄河北岸的船只,全部都给朝廷征用了,事先已经在训练将士们水上作战。贺兰麟的人马没有船只渡河,再厉害,也只能望河兴叹。就算他们要造船,也要花费时日,只要拖延一两个月时间,兴许能等到韩氏的援兵。

可是现在,黄河消失了!

天气太冷,河水结冰封冻,现在整个河面,看起来就像一片辽阔的平原。

云郁气的差点没昏过去,大骂杨宽:“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结冰?”

云郁立刻叫来守将。

那守将还一口咬定,没结冰,安抚皇帝说:“这冰层薄,看起来是结了冰,其实只是面上有冰。没法过人的。”

云郁踢了踢脚下的冰层,只感觉硬邦邦的,石头一般。当场让一个士兵到河中间去,试冰层的厚度。那士兵先是战战兢兢,小步小步地往河中间挪去,结果顺利地从河这头,直接走到了河那头。云郁又让人,骑着一匹马,往冰面上去试行,眼看着一人一马竟然在河面上无拘无束地奔跑了起来。马蹄都不带打滑的。

雪夜下,骏马在冰面奔驰,这看起来美丽至极的画面,映在洛阳君臣眼里,却如同噩梦一般。

这可真是渡河不用桥了。

云郁是怒不可遏,当场斩首了两个负责黄河边防卫的守将,重新安排了布防。然而他的心已经仿佛沉到了冰冷的水底。而今所谓的黄河天险就是一片无遮无挡的平原,洛阳城就像一个没了壳的鸡蛋,□□裸暴露在强敌之下。敌人可以从任何方向发起进攻,本就脆弱的洛阳城防,越加不堪一击了。

可是他别无办法。

一边做着心里明知道无用,只是虚张声势的防卫,眼看着身边的大臣们,各怀异心,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一般嗡嗡地寻找着出路。谁都知道一旦贺兰麟攻破洛阳,会是什么下场,国破家亡,覆巢之下,没有完卵。谁都不想死。他也在寻找出路,可是他的出路在哪?杨宽三番五次地催促他离开,洛阳不能呆了,留在这,必死无疑。往南去,寻找个安全的地方栖身。他心里却想,哪里安全呢?难道他要带着这些君臣和随从,逃到满面的某座无人知道的深山之中,当猴子吗?只要稍微一泄露行踪,仍然是被人追杀的下场,只是死的更加难看罢了。他知道而今的处境,跟当时云灏入洛不一样。云灏入洛他可以逃,因为那时候北方还有他的盟友,可是而今,他已经没有盟友,只有孤身一人了。

他甚至心存幻想。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只能幻想。他盼着贺兰麟来的慢一点,盼着这场雪快点停,盼着春天赶紧到来,黄河赶紧化冻。就像贺兰韬光那一仗一样,总归还是会化险为夷。

可惜,奇迹不是次次都会发生的。

贺兰麟的大军到达黄河边,见到原本波涛滚滚的黄河,此刻封冻成了一片冰土,直喊天助我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直接纵马就踏了过去。那是冬季,天气又干燥,刚好又起沙尘暴,反成了敌人最好的掩护。马蹄激扬起巨大的尘埃,敌人突袭而来,禁卫军的防线一触即溃,将士们四散奔逃。

云郁有料到黄河一线守不住,但毕竟还隔着一道城门和城墙。城门不开,敌人没法从天上飞过去。然而洛阳城的溃败之迅速,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几乎就在敌军渡河的当天,洛阳城门便被打开了。车骑将军云鸷率禁卫军投了降,并偷偷打开了洛阳城北门。敌军轰然入洛,杀入皇宫。

第134章变乱

敌人来的太快。

云鸷开城门投降的消息传到皇宫,云郁从被窝里爬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跑。他发现自己还没有丧失生的求生的欲望。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奔逃出宫。

人到生死关头,果然是忘记了任何礼节和尊严的。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他光着脚,鞋子也忘了穿。数九寒天,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觉时候穿的薄薄的单衣、绸裤,头发也未梳,整个披散着。他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野兽,只有恐惧,感觉不到寒冷。除了活命,谁也想不起。什么朝廷,什么皇位,什么妻子,儿子,都已经跟他再无关系了。他只是一个人。

宫中已经大乱,宫女,宦官,还有那些侍从们,都争先恐后逃命。城中也都是四散逃难的官员们,他遇到了一个,原本是朝中大臣,那人也在逃命,和他迎头撞上。对视一眼。那人看到了披头散发,满脸狼狈的君王,半天说不出话。然而很快,各自都装作不认识,转头继续逃命。

他见到了城阳王云徽的马车。云徽也在逃命,马车上载着成箱的金银财宝,他呼唤云徽,向其求救。这位一向忠诚的城阳王,却唯恐受到天子的连累。毕竟他一个人逃,没人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