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言情小说 - 小山重叠金明灭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3

    郁,是早就放下了的。她觉得自己并不爱他了。之所以跋涉千里来这里,并非是因为什么爱情。大概只是因为一个义字。

云郁在她困境中的时候照顾过她。韩烈能活命,也是因为他。她觉得这是恩,她欠他的。而今他落入困境,自己不能视若无睹。她想要做点儿什么,哪怕只是送他一程也好。她每天给他洗脸梳头,洗衣做饭,冷了给他生火,渴了给他煮茶。她给他缝制新衣,添置被褥,每天竭力地想办法弄些好吃的,给他补身子。她看着他的脸,触摸着他的身体——这么好的一张脸,这么好的一副身体。有时候他像一只温顺的猫,被她搂在怀里。他用她的身体取暖。有时候,那张美丽的面孔,又会流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她就感到不舍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短暂的、虚幻的,终究要失去。

她曾在来军营的次日,见到了司马子如。她主动攀附上去,谄媚地讨笑,叫义兄。司马子如见她,跟不认识了似的,冷着面孔,怒气冲冲,将她大骂一通:“你疯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看你是想找死了!”

司马子如扬言要给韩烈写信,将她送回青州。然后就扭头,再也不理她。

司马子如是韩烈的义兄,当初在洛阳时,对她十分亲切照顾。而今对她翻白眼,爱理不理,她知道是为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同这些人的关系。谁对谁错?站在云郁的立场上,司马子如这些人,自然都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然而这些却都是跟韩烈交好,又跟她相熟的人。这种处境对她而言十分尴尬。

她假装没有发生这件事,抱着刚洗好的一盆衣服,去晾晒。她这次晾衣服的动作特别慢,一个劲地想抚平那些并不重要的褶皱。她知道自己怀着心事,她竭力想抚平,让它消失于无形的并非衣服的褶皱,而是自己的心事。

她端着空了的木盆回帐中。一路上,那些契胡兵,不住地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她和云郁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了,包括她是韩烈胞妹的身份也已经人人尽知。这些士兵们,都感到好奇。她如芒在背地穿过一座座营帐,回到属于她的营帐。云郁正坐在火堆前,用一把小刀,在雕刻一块木头。他还是瘦的面无人色,形销骨立的样子,但是精神微微好了稍许。他被囚禁在帐中,哪也去不得,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靠这个,来打发时间了。

他瞥见阿福,柔声道:“你洗的衣服呢?”

她说:“我晾好了。”

他疑惑说:“你不是说没太阳,晾不干,要拿回来在火边烤吗?”

她才想起这茬。因为半路遇见司马子如,一时心不在焉……

她有些懊恼,沮丧道:“我刚刚忘了。”

他不在意,招呼她:“过来。”她走上去,他轻声说:“给我看看手。”她伸出手,两个手爪子冻的红通通的。

他说:“放在火上烤一下。”

她说:“不烤。刚挨冻的手,放在火上烤,要痒的。”

他说:“那你要不要放我身上暖一暖。”

他一直呆在帐中烤火,身上要暖和得多。他穿着膝裤,外面着袍,她瞅着他盘坐在席上的两条腿,摩拳擦掌,说:“你知道天冷的时候,人身上哪儿最暖和?”

她将双手搓了搓,呵了呵气,插到他两条大腿夹的正紧的肌rou中间去。

他顿时忍不住笑了。

她手冷,他膝裤又薄,冷的打了个哆嗦,她却夸了一句:“好暖和。”

他笑,说:“你要不要夹我胳肢窝下,或者放我腰上。”

这个姿势太尴尬了。

她摇头:“不,我就夹这。你腿张开些,别夹这么紧么。我手都伸不进去。”

他笑着,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双腿打开了些,任她把手放进内侧取暖。

她歪斜着身子,靠在他身旁,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他雕刻。他雕刻的什么呢,原来是在雕刻一个小仕女娃娃。脑袋已经雕好了,还剩身子没有完。她笑嘻嘻地,凑近了看,娃娃是个小身子,大脑袋。脑袋占了整个身体的一半,显得面容突出,十分的可爱。圆鼓鼓的脸,樱桃小嘴,笑眼弯弯,留着丱发。她单手托腮,高兴自恋地说:“我看它长得像我。”

云郁将娃娃放在她面前比,笑说:“是怪像的。”

阿福说:“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雕的,雕了多久了?”

云郁说:“在宫里的时候,无聊雕着玩。”

阿福并不知道,贺兰麟攻入洛阳那天夜里,他是光着脚逃出宫的,身上一无所有,连一片鞋袜都没有找着。

离开洛阳的时候,贺兰麟大发慈悲,派人问他,要不要带什么随身的物品,他什么也想不起,只想起当初放在寝宫,雕刻了一半,还没有完成的小人偶,便要了这个。这东西并不是什么要紧的,贺兰麟便答应了。贺兰麟的士兵焚毁了六宫,稍稍值点钱的东西,都被盗走了,只有这个小玩意儿还在。大概也是不值钱,没人看上。从那以后,这个小人偶,就成了他寂寞囚室中唯一的消遣。

阿福靠着他肩膀,看他雕刻小人儿,忽道:“贺兰麟为什么不给你套上枷锁。”

韩福儿说:“还让你随身带着这小刀,居然不给你没收。不怕你杀人?或者是自杀?”

她问的认真。

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等于是冒犯了,她却单纯只是奇怪。云郁也不生气,说:“这小刀,能杀谁?”

他头也不转,一派坐定成佛的样子。

“你看见那帐外的守卫吗?个个都是好手,日夜轮岗。只要一个上来一拳头,就能把我打趴下。”

阿福看他有点平静淡然,苦中作乐的架势,便也说笑:“你打不过他们?”

他摇头:“打不过。”

阿福说:“你真弱。”

他叹口气:“我又不是天生当力士的。要想打得过,只能重新投胎了。”

阿福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咱们可不可以想个办法,逃出去。”

“这是中军。”

云郁道:“出了这座营帐,外面还有上万的契胡兵,除非你想被乱刀扎成筛子。何况,即便逃出去了。这寒冬腊月,荒原百里没有人烟,不被饿死,也要被冻死。就凭两条腿,你想跑到哪里去,何况还有追兵。要么被野狼或者老虎咬死,或者被强盗土匪杀死。哪一种死法比较好,你选一条吧。”

阿福沮丧地耷拉了脸。

云郁淡淡道:“你以为贺兰麟是豺狼,离开这座大营外遇到的人就不会是豺狼了吗。对于一个失了势的天子,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你信不信就算我逃出去,只要被人认出来,也会有人砍了我的头向贺兰麟邀功,或者想利用我谋取好处。不过是从一个虎xue,到另一个虎xue。何必呢。至少现在,贺兰麟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