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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的真不是黑店 第309节

    中了五种毒还能活到这么大,听上去无异于蹇人上天。

    尹随仔细打量裴知的面容,说道:“你与桓家兄嫂生得不同,之前没能认出。”

    桓家出事的时候,裴知才三岁,三岁的孩童五官还没彻底长开,再加上裴指挥使一直面具示人,江南首富的容貌也不会叫江湖客关注在意,故无人将他与逍遥宗联想到一起。

    “你真的是桓小郎?”楼轻衣紧握飞钩,声音发颤,“你是如何……如何……活下来的?”

    与他们相比,裴知显得格外平静。

    “双亲将我托付给家仆。”

    “我知道你被人带走了。”楼轻衣怔怔道,“但你也中了毒,你当时还那么小。”

    没人相信一个中了五种毒的孩童还能存活。

    陆见微当时听到的时候,也觉得五种毒恰好能形成平衡,是老天给的一线生机。

    但她后来研究五行毒时发现,五种毒达成平衡或许不是巧合。

    所谓的“一线生机”其实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精准控制五种毒的剂量,是能够让它们形成平衡的,短时间内也不会致死。

    如果能及时吞服五种解药,就能解了五毒。

    可若是在五毒融合成新毒后,毒就难解了。

    简单来说,五毒若是在互相牵制时或许还能解除,若是彻底进化成五行毒,那就无药可解。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谢同疏恰好开口:“桓兄中的毒,并非你们所放,他是自愿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郎野抓狂地揪了揪头发,“你说他自愿是什么意思?”

    谢同疏冷笑:“因为他不想让你们背负罪孽。”

    “可小郎……”楼轻衣不信,“嫂子和小郎也中了毒。”

    桓蒙再如何牺牲自己,也不会让妻子和儿子饮毒。

    “因为他们中毒不在桓蒙的计划内,”谢同疏目色骤冷,“是昌辞下的。”

    昌辞,一个听起来很陌生的名字。

    但在场上了年纪的前辈,听到这个姓都心中一惊。

    逍遥宗上一任宗主姓昌,昌辞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当年的少宗主。

    按理说,作为少宗主的昌辞应该早早就在江湖上扬名,只可惜,当年的逍遥宗六杰光芒太过耀眼,昌辞自身天赋不佳,实力不足,无法与他们比肩。

    甚至有人会拿他与六杰比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大多是遗憾和惋惜。

    蛊虫之乱时,他意外身亡。

    自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一些年轻武者更是从未听闻过。

    江湖客们听得抓耳挠腮,这些人怎么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说清楚啊!

    郎野替他们问出心声:“谢同疏,你还知道些什么,快点说!”

    “谢兄,我明白了。”尹随神情恍然,夹杂着几许苦笑,“我都明白了。”

    楼轻衣眼眶泛涩:“谢同疏,桓兄知道我们下毒,对不对?”

    “谢同疏,你说清楚!”骆衔山神色狠厉。

    “阿木烟给宗门弟子和我们的族人种了蛊,以此暗中要挟我们,让我们用她指定的毒谋害桓蒙。

    “可她给的毒并不致命,当时你们并不知道其余人也遭受威胁,天真地以为自己下的毒不会害死桓蒙,因为宗门有医师,有解药。

    “单一种毒,凭桓蒙的武功,必定能够撑到救治,你们就心安理得地顺着阿木烟的意思,将她给的毒药下在桓蒙住处的水缸里。

    “可你们并不知道,水缸里已经有其余几种毒,桓蒙再厉害,也不可能长时间用内力压制住五种毒素。你们就是被他护得太好了,简直愚不可及。”

    郎野虎目含泪:“你是不是没下毒?”

    “没有,我从不喜受制于人。”谢同疏冷冷道,“当时桓前辈身亡的消息刚传入宗门,阿木烟就生出杀害桓蒙的意图,不觉得太巧了吗?”

    郎野:“可她不是疯了吗?疯子的想法谁能理解?她说她和赫连征的感情不容于世,都怪宗门过于严苛,还说桓兄和桓前辈是罪魁祸首,这还不能证明是疯子?”

    “你看她现在像是疯子吗?”谢同疏喝问,“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你为何不信你的桓兄能解决此事?”

    郎野:“……”

    他不由看向容颜枯槁、瘦骨嶙峋的阿木烟,眼里困惑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悔恨。

    尹随看向谢同疏:“我早该想到的,以你的性情,肯定会直接找上桓蒙,与他通气。他知晓后,故意装作不知情,为保宗门和族人性命,选择将计就计,对吗?”

    “我暗中同他言明此事,他直觉不对,同我一起去找昌辞。”谢同疏冷厉的目光刺向赫连征,“可我们并不知道,昌辞早就受人挑拨,为保宗主之位,欲对桓蒙下手。”

    骆衔山恍然,艰涩道:“昌辞习武天赋虽不高,却擅长医道。老宗主死了,桓前辈也死了,他虽是少宗主,可桓兄的呼声向来高于他。他怕了。”

    “所以他假意与桓兄将计就计。”楼轻衣终于捋清当年真相,“五种毒能达到平衡,肯定出自他之手。这样既能骗过阿木烟,也不会真的让桓兄牺牲。”

    阿木烟只想要解决桓蒙这个“心腹大患”,只要桓蒙中了五种毒,即便短时间内能压制,最终也逃不了一死。

    她并不懂五毒平衡之术,所以这样能骗过她,让她先解了蛊。

    等她解蛊,宗门就能立刻为桓蒙解毒。

    如果昌辞遵守约定,事情便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郎野吼道:“可是桓兄和嫂子还是死了!小郎也中了毒!”

    “斩草除根。”谢同疏目色悲凉,“桓小郎的天赋青出于蓝。”

    桓蒙发现妻子和儿子也中毒后,便知晓昌辞背叛了他。他想逃离宗门,却因身中五毒,半路又遭傀儡围杀,只能与妻子拼尽全力把孩子托付给亲信,便殒命于苍州城外。

    众人大都听说过蛊虫之乱,但不知其中细节竟这般令人唏嘘。

    之前在蛊神教,裴知与陆见微提过中毒缘由,与今日之真相有很大出入,想必是带他逃离的老仆,并不真正清楚当年真相,只知道将计就计中的“五人联手下毒”。

    “太可笑了。”尹随惨淡摇首。

    “确实可笑。”陆见微听得心头发堵,讥诮道,“桓前辈当年受昌宗主所托,力保少宗主继任宗主之位,谁能料到,少宗主会在他死后对交付信任的桓家下毒手。”

    谢同疏:“桓前辈身亡的消息传来后,桓蒙曾怀疑过,桓前辈的死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意外。”赵献终于能插上一句,“当年老祖突然出殿,与桓武王在望月城外大战后身亡,看似是意外,其实有很多疑点。”

    “什么疑点?”郎野急忙问。

    在场之人也竖起耳朵,来这一趟太值了,逍遥宗和擎天殿当年的动荡历史,可真是跌宕起伏,听得人心潮澎湃。

    赵献道:“老祖大限将至,为了突破宗师,轻易不会出关。他一直让人寻找能够辅助突破的方法。殿内古籍中记载,有一种药方可以拓宽武者经脉,有助于武者提升修为。”

    “听着有些耳熟。”

    “拓宽武者经脉?这不是庄文卿豢养的那群傀儡杀手吗?”

    “没错,他们用的就是拓宽经脉的法子!”

    “陆掌柜,”赵献转向陆见微,“当初您要查抄千里楼,赵某还试图与您争辩过财物分配,就是想在千里楼的财物里寻找这个方子。”

    陆见微等着他的下文。

    千里楼确实有这个方子,但她没必要告诉赵献。

    “多年前,我殿曾找到过拓宽经脉的药方,当时负责护送药方的是齐家,可惜护送队伍在半路神秘失踪,药方也就此消失。”

    陆见微了然:“所以齐家的其余族人,就被擎天殿逐出宗门?”

    裴知跟她提过,齐川身上的玉佩是三代之前的,赵献口中的多年前,应该至少有四十五年。

    那时候擎天殿是天下第一大宗,派出无数精英寻找一个方子,的确有找到的可能性。

    “齐家当时最受老祖信任,在殿内权势煊赫,族内精英弟子众多,要说取代老祖一脉也不是不可能,故气焰颇为嚣张。出事之后,墙倒众人推,很多人都说齐家是生了私心,吞了护送的方子。”

    众人:“……”

    要他们是那位老祖,到手的鸭子飞了,估计也会迁怒齐家。

    更何况,齐家护送队伍神秘消失,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为了给殿内其余人一个交待,齐家不受惩罚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赵家在其中起了几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以赵家如今的权势,想必当年应该出了不少力。

    赵献转向谢同疏:“所以二十多年前,老祖亲自出关,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那张方子。有前车之鉴,他不再放心旁人。”

    “我明白了。”万聪眸中惊异连连,“倘若有人放出消息,说桓前辈找到拓宽经脉的药方,并有望迈入宗师之境,那么不论是出自对药方的渴求,还是对桓武王的忌惮,那位老祖一定会选择亲自出手。”

    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擎天殿一直是武林第一,可逍遥宗的强势崛起,已经隐隐威胁到擎天殿。

    一个九级桓武王,就足够让擎天殿老祖辗转反侧。

    桓武王当年春秋鼎盛,可擎天殿老祖已日薄西山。一旦后者亡故,擎天殿必定会被逍遥宗压制。

    要么拿到方子,进阶为宗师;要么与桓武王同归于尽,至少擎天殿能在他死后,不会屈居逍遥宗之下。

    可是老祖并没有料到,赫连征成为宗主之后,逍遥宗竟又出现一位九级武王。

    擎天殿到底没能如他所愿,继续保持天下第一大宗的地位。

    曾经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倏然解开,陆见微只觉得脑子一轻。

    她道:“那么问题来了,桓武王是否真的拿到了方子?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一个九级武王,除擎天殿老祖外就是当世最强者,他找到方子的消息能轻易叫旁人知晓?

    众人同样觉得不合常理。

    赵献:“擂场傀儡杀手经脉被拓宽,说明千里楼有这个方子。所以我猜测,当年齐家队伍消失、望月城外老祖与桓武王的决战,都与千里楼有关系。”

    合理,非常合理!

    众人纷纷点头,并看向赫连征。

    众所周知,赫连征给庄文卿写过信,又身携蛊皇,当年那些事情发生后,他是最大的获益者。

    他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