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67
挂断电话之后,高启强并没有主动向他解释,他也没问。何必问呢,反正问也问不到实话的。 高启强是为了躲安欣才临时来找的他,不仅拿他当填坑的铁锹使,还指望他这个铁锹能通灵成精,自己把这个大坑填得严丝合缝。 我呸,整个京海都找不出脸皮这么厚的婊子。 他心生恼怒,脸色也很难看。既气高启强,也气没出息的自己。他就应该跟安欣告一状,然后直接把这撒谎精扭送回安欣面前,扒了裤子,他们两个警察一个负责把人摁住,一个负责动手,结结实实抽他一顿屁股板子,把他的大屁股从白煮蛋抽成茶叶蛋。 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帮着高启强圆了谎呢。 他越想脸越黑,油门也踩得用力,一肚子闷气没处发,前面的车稍微慢了一些他就猛摁喇叭,一路上不知道被别的车主骂了多少次。 高启强自知理亏,也不大敢招惹他,蔫蔫地缩在座位上,望向车窗外看风景。在驶出市区之后,视野里的绿色逐渐增多,高启强看得出神,将车窗摇了下来,指着一亩亩绿油油的矮田问,“这些是种的什么?” “花生啊,我们这的花生皮薄粒大,挺有名的,再往前就到我大伯家的花生地了,回头等收花生的时候,我……” 他兴致勃勃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和老高冷战,赶紧闭上嘴,冷下脸,继续做出油盐不进的木头模样。 可高启强是什么人,专叮有缝的蛋的苍蝇,立马抓住机会巴巴地凑了上来,在他冷峻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高启强倚在他肩头蹭了蹭,翘起的发绺戳到了他的嘴唇。 “上次在李宏伟那,你明明还挺乐意顺手帮我打个掩护的啊。” 他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哦,是因为上次你帮我骗的是李宏伟,这次是安欣吗?所以你是在替你自己生气,还是在替他生气啊?你对安警官,还真是有情有义。啧啧,李响,你什么都好,就是品味差,看人的眼光不好。” 这小婊子,真会倒打一耙,潘金莲还诬陷上西门庆和武大郎有一腿了。 李响都气笑了。“行了你,耍嘴皮子有意思吗,到底是谁爱安欣爱得要死要活啊,你高启强不是围着人家打转的痴情贤妻吗,一口一个欣哥,提着个饭盒颠颠地给人送菜送饭,就差没嘴对嘴喂了,我可是铭记于……哎呦!我cao你松手!开车呢!” 突然伸手薅住他头发的高启强,牙根都咬紧了,圆眼睛直勾勾瞪着他,一副他再继续嘴贱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一起车毁人亡的样子。生死攸关,李响忙着掌住方向盘别让车头乱歪,只能歪着脑袋连说了好几遍大哥我错了。 高启强这才松开了手,忿忿地说,“你别跟我提他,我早跟他一刀两断,割袍断义了。” “割袍?泼袍吧。” 想到安欣昨天的惨状,李响心有余悸,顿时觉得被抓几下头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单手整理了一下糟乱的发型,好奇地询问道,“昨天安子做什么了,你非得要泼他?” 高启强瞥他一眼。“他没告诉你?” “没啊。” “那我也不告诉你。” 这小猪崽子赌气似的两蹄一蹬,努起的嘴巴好险没撇到车窗外面去。 “反正你记着,四个字形容我高启强,忠厚老实,你看我像是随随便便泼人酒的人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不是他安欣欺人太甚,把我逼得没办法了,我怎么可能壮着胆子做那么危险的事。” “嗯,你说得都对。”李响敷衍地点点头。“从来只有别人欺负你,没有你欺负别人,行了吧。” 高启强这才消停了,心满意足地往后一靠,把座椅调到最舒服的角度安然躺好。 这婊子的脸皮实在是厚,这么一通胡搅蛮缠,李响过了五分钟才想起来到底一开始谁是理亏的那个。他瞄一眼正玩贪吃蛇玩得来劲的高启强,不满地用力咳了一声。 在高启强看过来之后,他装模作样打了个呵欠,说,“老高,我有点累了,大概还要再开四五十分钟,你来开一会儿——” 在他的尾音落地之前,高启强眼疾手快地按灭了手机,扶着额头,病殃殃地说,李响我好像感冒了,我好困好累,手都抬不起来,我要晕了。然后他就闭上了眼,兢兢业业扮演起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林meimei。 这个角色,等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高启强就扮演不下去了。 毕竟这位高meimei,还是缚得了鸡的。 李父惫懒,儿子不在家的时候,一天到晚几乎都在外面喝酒打牌,知道今天儿子要回来,也没怎么上心,在电话里说你先把饭做好,我打完这局就回来。李响家的院子尘土飞扬的,刚一进门就把高启强呛得打了个打喷嚏。李响说要先打扫一下卫生,用扫帚指了指鸡舍的方向,让高启强想吃哪只自己去抓。 起初高启强还推脱了一下,说自己没做过这种事,怕抓不住鸡,还是李队来吧。李响不吃他这套,头都没回,一边扫着院子里滚得到处都是的玉米棒芯一边不耐烦地说,才当了几天小陈总就装上了,鸡不比鱼好抓啊,你卖鱼的时候怎么抓鱼的,现在就怎么抓鸡。 鸡怎么能跟鱼比呢,起码鱼不会飞啊。 卖鱼佬硬着头皮去抓鸡的后果就是,等李响扫完地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一身鸡毛了。头发里居多,因为有只鸡刚才直接站到了他发顶,爪子牢牢扒住他的脑袋,一边咯咯叫一边扑腾翅膀。羽毛纷飞的鸡舍里,高启强高昂的声音格外清晰。 “李响……你故意……咳!……的吧!” 有一片小小的羽毛掉进了他的喉咙里,令他嗓子有些不适,因此脾气也特别暴躁。 “什么我故意的,我好心请你吃饭还请出错了?再说,你这不是都抓到鸡了吗。” 高启强弓着腰从鸡舍的矮门里钻出来,费劲地握着一只肥鸡的翅膀根部,冷哼了一声。 “废话,我要真连只鸡都不会抓,我白在菜市场干那么多年了。李响,你家这养鸡棚也太简陋了,下面连个木架子都没有,我卖鱼的都知道,小鸡睡觉不能贴着地睡,氨气重。还有你这顶棚也破破烂烂的,刮风下雨的时候根本不顶用的,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他上哪知道去,这鸡又不是他在养。别说他不知道,估计他爸也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年年养鸡年年赔。当然了,他也没指望他爸能靠养这十几只鸡发家致富,只是给老头子找点正经事干,省得他爸又在酒桌牌桌上拍着胸脯替他把牛皮吹上天。 高启强眼里有活,手脚麻利,当即就把鸡塞给了李响,让他去拔毛放血,自己挽好袖子,准备从院子里找几块废木料修缮一下。修鸡舍的时候,剩下的那些鸡都被高启强赶到了院子里,李响一刀下去割断了鸡脖子,鸡血找了个盆接着,有几只鸡正绕着他脚边打转,喷出的血丝有一部分溅到了那些活鸡身上。 “你们啊,可别以为人家给你们装修房子了就是好人,看他多残忍,知道我在杀你们的兄弟,还把你们放出来让你们看着。”李响握着鸡后颈感叹道。 “我听见了!李响你有病吧,怎么喜欢背后跟鸡嚼别人舌根啊!” 你早该知道了啊,我不是整天在背后跟你嚼安欣的舌根吗。 他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呵呵干笑了两声。 他爸的时间掐得倒是正好,赶在鸡出锅之前回来了,一撩帘子进厨房就叉着腰骂他。“不是让你别掏钱雇人吗,修个鸡棚能累死你?”他用力翻了两下锅铲,撒下一把青红椒,没好气地说,“什么雇人?谁跟你说的鸡棚里那人是我雇的?” 李山愣了。“那小伙子自己跟我说的啊,我钱都给他了,一百。” 妈的,这个旧厂街的贼猫,怎么见缝插针地违法乱纪啊! 李响把锅铲往还没摸清状况的老爹手里一塞,拽掉围裙就出了厨房,堵在鸡舍门口兴师问罪。 “高启强,你那么大个老板,一百块钱都要骗,丢不丢人?” 高启强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棚顶,一手握着锤子,嘴里还咬了枚钉子,没那闲工夫搭理他,只挑衅似的朝他飞了个媚眼。李响扶着门边,目光恍惚,讽刺的话没再能说出口。周遭的环境这么脏乱,通风透气用的小窗户里透出几缕光亮,高启强的袖管和前襟都粘上了污垢,脸颊泛出健康的,热气腾腾的绯红色,像颗苹果。额上的汗水一颗一颗凝得滚圆的,散落的发丝黏在脸上,衬衫后背也被热汗染成了深色,看起来无比狼狈。 这样的高启强,一下一下抡动着锤子,专心致志地往木板上敲铁钉,指甲缝里脏兮兮的,塞满了刚刚铺到地上的细木糠和泥尘, 如果让有轻微洁癖的安欣看到,一定连碰一下都嫌脏吧。 可李响看得呆住了,他想,老高好漂亮,漂亮的不得了。他李响确实是没什么审美品味的乡巴佬,橱窗里的苹果再精致再无暇,在他看来也像个打了蜡的模具,不会让他有胃口。他喜欢的,就是这种野生的,长在乡间,风吹日晒的苹果。一看就酸甜可口,汁水充沛。 “李响。”高启强懒洋洋的声音叫醒了他,他循声望去,高启强背对着他,摁着顶部的木板,别扭地耸了耸肩膀。 “我领子里进了根鸡毛,好痒,你手伸进来帮我摘一下。” 他木木地答应了一声,也弯下身子进了鸡舍,不等高启强再开口,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条黄衬衣的下摆从裤子里抽了出来。手指从下面探进衣服里,先摸到绵软的小腹,再往上就是饱满挺翘的奶子。高启强的乳rou滑腻娇嫩,乳尖的小rou块敏感得很,弹几下就开始发抖,李响靠得更近,从背后将人搂住,变本加厉地用指尖刮挖着奶孔。 “李响,李大队长……”高启强扭过头来亲他的下颌,贱兮兮地窃笑着对他说,“那根鸡毛在我背上,你摸错面了啊,小流氓。” 妈的,还管个鸡毛的鸡毛啊。 小婊子又在撅着大屁股蹭他的rou,蹭得他jiba都快摩擦起火了。他忍无可忍,正打算就地解决一发的时候,他老爹宏亮的声音,又把他们的动作打断了。 “儿子,出来吃饭了!一百就一百,别跟这小伙子争了,人家赚的也是辛苦钱!” 高启强噗嗤一笑,敲下最后一枚钉子,把锤子塞进了他手里。看他脸色发青,下半身也鼓得邦邦硬,还贴心地在他胯下揉了一把。 “好了,帅哥,生什么气的,天气预报说下午晚上都有雨,今天咱们是肯定走不了了的,都睡你家了,还怕你吃不到嘴里啊。” 李响的厨艺确实可圈可点,地锅鸡烧得香飘十里,高启强嫌自己身上太邋遢,先冲了个澡又去他屋里换了身衣服才过来的。小陈总会来事,一推开门,没等走到桌边,就笑着说了句好香啊,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李响有些得意,抬了抬眉毛说,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掌勺大厨是——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高启强个子小,大概是嫌他现在的衣服大,不知从哪个柜子里翻出了他高中时候的校服,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样式,胸口还印着青华一中四个大字。 高启强自顾自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神态自若地拍了下李山的马屁。“那可不一定,我看是叔叔的鸡养得好,食材好味道才能好嘛。叔叔,不好意思啊,刚才就是跟您开个玩笑,李响跟您说过了吧,我是他朋友,那一百块钱我还过他了。” 李山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那钱你收了?” 收了个屁啊,钱进了高启强口袋里哪还有钻出来的。为了不破坏公媳关系,很识大体的李响只能点一点头,咬牙认了。 然后他就挨了一筷子。“你这孩子,朋友归朋友,人家凭啥白帮我们干活啊,这钱你也好意思收!赶紧的,钱包掏出来,把钱还人家!” 在李山强硬的催促和高启强假惺惺的推脱中,李响忍着怒气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递给了高启强。这sao货,当着他爸的面,在收钱的时候还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心。 来他家一趟,坑走他两百块钱。李响把鸡屁股夹到高启强碗里,把鸡腰子夹给自己,盯着那个穿着他的旧校服假扮清纯学生妹的男妓,怨气丛生地想,今天晚上,老子非得把这两百块钱吃够本不可。 有了盼头,干活都要轻松点。吃完饭擦完桌子,李响看天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就主动跟高启强提要不要陪他去看趟李宏伟的装修公司。高启强把甩干水分的筷子放回筷笼里,说不急,李队你来莽村应该也有公事,礼尚往来,我先陪你去办你的事吧。 李响怀疑的眼神又盯上了他。高启强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现在还想插手查案,该不会这次的案子背后也有他的手笔吧。 “高启强,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钟阿四的?” “什么钟阿四?” 看高启强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李响才放下了点疑心。也是,不管是莽村还是那个毒贩,应该都是和高启强没什么机会扯上关系的。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完全放心。高启强诡计多端,他得把人始终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防止这人作妖。 他给自己找好了徇私枉法把查案变成约会的理由,才心安理得地把那个证物木牌拿了出来。 “啊,没谁,就是这个木牌的主人。我回村子,就是来找它的来历的。” 高启强看了一眼证物袋,说,“我见过这牌子。” 李响蹙了蹙眉。“瞎说什么,你怎么会见过。” “就刚刚在你家见的啊。”高启强一脸的莫名其妙,像是很奇怪他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刚才路过你家的神龛,我拜了拜,案台上就摆了个和这个差不多的木牌。” 高启强说的是真的。李响拿起那个案台上的木牌,冲出去拽住了又打算出门打牌的李山,急切地询问他爸这个牌子是哪来的,自己之前怎么没见过。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李山,在看见那枚木牌时,情绪便低了下去,背靠着院门,紧紧攥着木牌,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这是你妈的东西。”他说。 “按咱们这的习俗,莽村的媳妇在生了孩子之后,会和丈夫一起去祠堂的神婆那里请四个护身牌,孩子的爹妈一人一个,另两个送给两位德高望重的亲朋长辈。老人都说。如果当妈的在孩子成人之前没了,是不会放心离开的,肯定会变成鬼回来找孩子,想……镇住她,就得把你妈的护身牌系到村口的那棵神树上,把她困在牌里,镇上九年。我前两个月才把她带回……” 看到儿子愈发阴沉的脸色,李山嗫嚅着,没再说下去。 “你把我妈……我妈的遗物,雨打风吹的,在那棵破树上挂了九年,你怕她变成厉鬼,你要镇住她。” 李响青白的嘴唇,狠狠抖了几下。 “你是怕她来找我,还是怕她来找你?啊?你怕我妈来找你问清楚,为什么她发病的时候你在打牌,为什么连几千块钱的手术费都要你挨家挨户的去借,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李山,因为你把她辛辛苦苦攒的积蓄都他妈输在赌桌上了!” “兔崽子!我他妈是你爹!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党和国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李山两眼通红,喘着粗气扬起了发抖的巴掌。李响躲也不躲,只冷冷地看着自己窝里横的亲爹。 这一耳光最后并没有落下来,因为高启强挡在了两人中间,轻车熟路地握住了老男人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甩,李山趔趄几步,差点绊倒。 在小辈面前丢了丑,李山血气上涌,瞪着高启强破口骂道,“你个没家教的东西,你——” “我是没家教啊。”高启强说。 母亲正在抢救的消息传到他这里时,李响刚从同学那里借来一本课外书,读完了朱自清的《背影》。真是篇好文章,他想。随后班主任就面色凝重地将他叫去了办公室,将听筒递给他,他听见小姨在痛哭流涕,说不该让大姐嫁来莽村,嫁给这个没用的赌鬼,小响,小响啊,你mama的救命钱被你爹输掉了。 他穿着校服赶到手术室门外,他爹满眼血丝,哆哆嗦嗦将一沓东拼西凑的钱和一兜橘子交给护士,护士拿了钱,说会帮忙去交费,没要橘子。他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橘子,塞到了他手里。他低下头,那橘子和书里的一样,是朱红色的。 他想,母亲在手术室里流出的血,有没有这么红啊。 他的父亲,是个有许多缺陷的男人,甚至间接导致了他深爱的母亲的死亡。人人都说他李响蛮横凶狠,天不怕地不怕,可他知道,他其实胆小如鼠,不管是高中生李响,还是现在的李警官,都没有那个忤逆不孝的勇气。 与手术室外十六岁的李响穿了同一身衣服的高启强,张开手臂,摊平双手,笑眼弯成月牙。 “我没家教,是因为我爹死的早。在这一点上,我就比李响命好。”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说话太难听了。” 从家里出来之后,李响就一直没说话。高启强跟在他身后,不大好意思地道了歉。 “我也是一时冲动……我们小时候,我爸还在的时候,我弟也会和我爸这样吵架,我……我下意识就……这样,等回头,我给叔叔道个歉……” “不用。”李响轻声说。他后退了半步,握住了高启强的手。 高启强垂下眼,看着男人发颤的指尖,温柔地握了回去。 “没关系的。”高启强说,“李响,你缺德的地方多得是,多一个不孝顺的缺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想想,等你死了,到了阎王面前,罪名多一项少一项,下的油锅是五百度还是六百度,能有多大的区别啊。” “……不是,高启强,你就这么安慰人,你坐台的时候能不被客人投诉——caocaocao你松手!别掰我手指!掰折了要!” 等到了祠堂,李响的心情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他们找到了那位负责雕刻木牌的神婆,老妇人已经六七十岁了,对钟阿四这个名字和钟阿四的照片都毫无印象。还好,每一对来请护身牌的父母,都会将名字和生辰八字登记下来。在李响出示了警官证之后,老妇人将近十年来用来记录姓名的两个厚厚的名册交给了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一人一本翻查起来。 这里记录得也并不一定齐全,有的只写了父亲的姓名,有的只写了母亲的姓名。李响没抱多少希望,但也只能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钟阿四,钟阿四,别说这个名字了,连个姓钟的都没有。 就在他眼睛都快看花了的时候,一个熟悉却突兀的名字,出现在了名册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在确定没有看错之后,他深深看了旁边的高启强一眼,拿出手机,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打给了安欣。 电话接通之后,他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这个木牌的来头,然后,他停顿了几秒,手指在那行小字上敲了敲。 “安子,我在那个册子上,看到了……黄翠翠。刚看到名字,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名字的后面,还跟了她的出生年月日,我看着,好像就是她。” “黄翠翠?!” 电话里的安欣,和身旁的高启强,同一时间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高启强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本册子,反复确认了好几次,那头的安欣沉默许久,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啊,那就对上了。” “什么?” “我昨天在钟阿四家里,发现了治疗艾滋病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