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雨中集会
012 雨中集会
放学音乐响起。 江小茵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圆镜，哈口气，擦干净了，对着镜面梳了遍刘海，衬衣领子翻了又翻才背包出去。 下雨了。 到了江南才知道雨可以多缠绵。 龙须糖似的袅袅娜娜，粘在皮肤觉不到凉，只有糖丝一样的黏。 学生们堵在楼栋出口撑伞，一盏盏五颜六色的伞展开，为烟灰色的世界添生气。 江小茵早习惯小雨当没雨，单手撑在额头挡一挡可能阻挡视线的雨，纵身跑进雨雾。她弯着腰，脚步不停，陆行舟撑把黑色长柄伞在后面跟。 砖红色的塑胶跑道尽头是成片的树林，中心有个小亭子，亭子连着一根根钢筋混凝土拱柱组成的回廊，紫藤萝的花早谢了，只有青黄不接的叶片缀着枯藤挂在当空。 小雨淅淅沥沥。 亭子里有一堆人。 江小茵缓住脚步，屏息往前，惶惑的目光一番寻找，终于落地。 他在的。 林睦白在的。 白发剪短了些，穿件黑色皮夹克，里面是垮领圆衫，叠戴的项链闪烁银光，耳钉摘了些。男生单手撑着椅背，另只手夹着烟，在雨雾中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 除林睦白，亭子里还有三个半人。 为什么是半呢？ 因为穿着校服规矩站在一旁的眼镜女生明显是跟江小茵一样的人。 没有位置，矮人半截，只能站着看眼色的人。 江小茵一到，说话的声音立马停了。 林睦白旁边坐着个高个寸头男，鬓角剃着花纹，耳钉全是带刺的铆钉款，看人是从下往上的，目光一股戾气。 江小茵总觉得他眼熟，却不敢细看，好像这人会咬人一样。 另两个叠抱在一起，好像是情侣，都在抽烟，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江小茵。 男的很清秀，金丝眼镜两侧还缀着装饰用的防滑链，一脸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女的绑着双马尾，穿的国际班校服，不过应该是自己改过的，格子裙摆很短，衬衣领带的蝴蝶结又松又大，外套还别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胸章。 “这就是你从乡下带来的？”双马尾女生抱着自己的男朋友咯咯笑，“要不要这么搞笑？” “小林总，这玩笑开大了。” 抱着双马尾女孩的人一开口，江小茵一怔，才发现这不是男生，而是货真价实的女生。 这是一对拉拉，笑得脸都扭曲的双马尾女生叫屠娇，戴着防滑链眼镜的帅T叫沈易洁。 寸头男笑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朝着林睦白摇头。 三人都发表了意见，只有站在一旁的黑框眼镜女生无动于衷，那人从始至终没看过江小茵一眼，只是盯着面前的地砖。 她站在那里，雨飘进来，衬衣后背一片濡湿，映出藕粉色的内衣带，可就算如此依旧一动不动。 死人都比她像活人。 江小茵这段时间天天接受别人打量，已经有点免疫力了，原地垫了两下脚，自己给自己打气，随后望向林睦白。 林睦白也在看她。 含笑的眼在烟雾似的雨幕里淡淡的，却把冰凉的秋雨转成了五六月温暖的梅雨。 他拍了两下寸头男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对方即刻露出恍然又有点猥琐的神情。 林睦白张开手。 “过来，小茵。” 江小茵登时像回巢xue的小鸟扑过去，撞了个满怀，双手环住林睦白脖子深深吸气。 林睦白吻她眼角，“怎么，想我了？” “嗯。” “有没有受人欺负？” “……” 江小茵埋得更深了，蛄蛹来蛄蛹去。 她不说，林睦白却懂了，“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吵架也好学习也好，得靠自己，我也没办法……除此之外，有人碰过你吗？” 江小茵想了想，摇头。 体育课绊倒过，不过对方也不是故意的。 林睦白摸摸她的头，“好像瘦了。” 他关心她，还记着她。 江小茵用力抱住。 企图突破肌肤和骨骼，用心与男生的心拥抱。 林睦白单手搂着她，另只手慢悠悠抽烟，在旁人看来，哪里像是炮友，根本是饲主和他哼哼唧唧的小狗狗。 寸头男转头和那对拉拉挤眉弄眼，说些什么，江小茵也听不懂。 这里的人就这样，不想叫别人懂的时候只需要说方言就好了。 林睦白的味道依然是花香为基底，不过在雨里潮意深重，加上香烟的果香，变得越发梦幻。 闻着闻着，身体热了起来。 觉到她的变化，林睦白弯腰凑过去亲了一口，嘴角徐徐吐出缠绵的烟雾，“发sao了？” 江小茵一震，伸手捂他嘴。 这可是学校，还有人看着，他怎么可以口无遮拦？ 林睦白眼中的笑意加深，又吸一口朝她吐烟，“晚上陪你。” 江小茵僵住，品出意思后身体更烫了，口水也不停分泌，搞得馋瘾犯了似的。 他搂着她，一根烟吸完也不急着捻灭，就这么夹着，任凭火星烧到过滤嘴。 “阿真。” 林睦白瞧着呆站的眼镜女生，朝寸头男使了个眼色。 寸头男猛地站起，坐着就够高了，站起来简直可以当顶门柱，一米九的男生抚过唇，眼神不善站到淋湿的女生面前。 “耿柔，说吧，是不是你跟警方作证？害睦白被关了十四天？” “……” “不说？”寸头男揪住耿柔头发猛地一拽，“信不信今天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