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母女

    MG　Station，这家是江兰芝喜欢的咖啡馆，近几年声名鹊起的网红咖啡店。但它能坚持在市里坚持开四五年，说明确实有本事。

    顾遇和江兰芝约的那里，考虑到要说的事，顾遇觉得找个对方喜欢的地方比较好。他先到的那里，没有点东西。江兰芝到了以后，同服务员点了一杯美式，并要了奶糖。

    等待咖啡的时候，顾遇开口：“对不起……”

    江兰芝抬手，示意他先别说下去：“能让我先说吗？”

    顾遇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分手吧。”江兰芝果断地说。

    这话迟早要说，看谁来说而已。顾遇本来也打算说这事，只不过江兰芝抢先一步。顾遇带着欣赏看她，她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她是个淑女，这点毋庸置疑。前段时间两个人交往，她也是做足了未来是贤妻良母的架势。但她现在提出分手，也是相当的果决。

    “对不起。”顾遇愧疚地说。

    这一场订婚看下来，确实和儿戏差不多。

    “你确实应该道歉。”她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责备。“如果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一个简小姐，我断然不会答应你的求婚。”

    “我……”顾遇一时语塞。

    但要他说什么呢？他根本无从解释自己和简安的关系，那时候也没心思提。

    “你那个时候说得很诚恳，说年纪大了，想要成家。”江兰芝继续责备道，“我也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我以为我们是一拍即合。”

    “说起来，其实我托人打听过你。”服务员上了咖啡，江兰芝端起呈放鲜奶的瓷杯，倒进咖啡中去，“都说你是花心的阔少，女朋友从来不断。大家都说你是要浪子回头，但我没那么乐观，或者说，我没那么自信，觉得自己的魅力能让一个渣男从良。”

    “咳咳。”被这样一说，顾遇很是窘迫，他恭维道，“请您相信，您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江兰芝没理他的恭维，继续说着自己的话：“但是我看你，国外念书回来以后，没有依靠父亲，而是自己找了工作，做得也不错。我瞧着，你除了花心，似乎也没别的缺点。甚至于，我不得不说，在我相亲对象里，你的条件算是最好的。”江兰芝古怪地看着顾遇。

    得了对方的称赞，顾遇反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您，您客气了……”

    “不必客气，我说的是真心话。”不同于顾遇的无措，江兰芝说得很是坦诚，“你长相不错，经济条件也不错，也不是靠家里的二世祖，我们认识的过程中，你也没干涉过我的私生活，或者对我本人有所挑剔，我会答应你的求婚，自然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您真的客气了……”江兰芝越说，顾遇也不好意思，“您这样的美人……谁会挑剔你呢？”

    “我会这样说，自然是被人挑剔过。”江兰芝淡淡地说。

    顾遇觉得不可思议，哪家二货脑子这么有泡啊？敢挑剔这样的大美女？？？

    “那些说我这说我那的人，条件还没你好。”江兰芝说得苦涩，“有说我太瘦，不适合生孩子……还有说我太古板保守，不懂情趣。”

    顾遇语塞，这世界上还真有那么多二货啊？

    “那些人都是傻子，”顾遇发自内心地说，“他们太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男人很多，”江兰芝叹着气，“所以我虽然不相信你会因为我浪子回头，但我可以接受你作为丈夫。我甚至想好了，就算你结婚后也收不住心，我也可以接受。因为我也只是想给父母一个交代，他们觉得我年纪大了，催我赶紧找个人结婚成家，有个小孩。我也只是打算过上这样的生活而已。只要能维持一个体面，你这样的男人，不是不能接受。”

    顾遇：“……”所以他其实也就是个条件很好的工具人是吗？？？

    宾果！恭喜顾遇同学，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在这场订婚中的价值。

    江兰芝继续说：“但我真的没想要牵扯进一段纠缠不清的关系。我有听说你和简小姐是青梅竹马，但我看你们两个这么近的关系，要是你们两个真有什么，没道理还要你到处相亲。”

    “总之……”顾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度道歉，“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浪费了你的时间。”

    江兰芝沉默着，试图从顾遇身上探究出什么。

    “她拒绝了你。”江兰芝犀利地指了出来。

    顾遇双手交握着，更加不知所措，怎么他和她的关系有这么明显吗？他觉得江兰芝的逻辑推理能力做小学老师可真是屈才了，她做小学老师干嘛，做侦探或者八卦记者啊，绝对成名，还能赚大钱。

    “嗯，她拒绝我了。”没办法，顾遇老老实实地回答。

    ”难怪，”江兰芝恍然大悟，“我还想，以简小姐对你的在乎，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什么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

    “她……很明显吗？”顾遇迟疑着问。

    江兰芝没说话，那目光很奇怪，带着责备，像是在看自己没找对解法的学生。

    “我觉得昨天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是简小姐最在乎的人。可真奇怪，你身为当事人，为什么不敢相信？”

    他在江兰芝面前，越发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谈了那么多的恋爱，光顾着走肾了是吗？”江兰芝毫不留情地吐糟道。

    “咳咳咳！”被这么直白的一说，顾遇只能假装咳嗽缓解自己的尴尬。

    怎么回事儿啊？先前那个大家闺秀呢？那个大方端庄的江兰芝呢？？这个犀利发问的女人是谁啊！？

    “那个，她先拒绝我的……”顾遇哆嗦着嘴唇，说道。

    一想到简安先前的拒绝，他眸色一暗，配着他英俊的外表，多少显得可怜。

    “拒绝自然有拒绝的理由。”江兰芝啜饮了一杯咖啡，很淡然地看着顾遇。

    怎么说呢……如果今天换成是简安，简安这个色胚，肯定心疼地不得了。但此刻，坐在顾遇面前的是江兰芝。顾遇虽然可怜，但江兰芝并不为所动。

    江兰芝沉吟道：“我昨天就很奇怪，以你们的关系，为什么还会轮到我。如今看来……她拒绝你以后，你没和她谈过吧？”

    顾遇觉得现在很诡异，前未婚妻和他平静地谈起他和别的女人的关系，怎么看都怎么诡异。

    但他不知道该找谁去谈这件事，只好接话道：“那天后……她没联系过我。”

    “简小姐……”江兰芝语气难辨，顾遇猜测她要说的话，难道她要说，简安是个狠心的人？出人意料的，江兰芝说，“如果我能和简小姐认识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咦？？顾遇眨着眼，完全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江兰芝又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顾遇依然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想到自己对着难题茫然无解的学生，她那颗作为老师为学生解惑的心蠢蠢欲动。

    “我前面说过，拒绝自然有拒绝的理由。”她说，“可以是单纯的不愿意，”她说到这，顾遇心一揪，“可我看昨天的情形，简小姐分明很在意你。那么也许，她的拒绝有她的顾虑。”

    “她可以告诉我。”顾遇皱起眉，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懂，简安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和他说的。

    “不说出口，自然是已经有所决断。”江兰芝叹了口气，“人心难测，因为我们有的时候，只能掩盖自己的真心。”

    “为什么要掩盖呢？”顾遇直白的反问。他对感情的性子一直以来是坦率直白的，又或者说，他的世界里想要得到的东西，除了父母的爱，大部分都得到的轻而易举，他没有面临过选择的难题，要担心的顾虑也太少，因此实在不能明白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我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大学的初恋。”江兰芝转而讲起自己的故事。

    顾遇静静地聆听，他知道江兰芝谈过一个男朋友，分手了，却从未解释过原因。

    今天的江兰芝也许是因为卸下了防备，也许是没有过机会对谁讲述自己的故事。她讲起自己的故事，觉得终于有个地方能说出口。

    “可是毕业后，他收到了外国的offer，打算出国，计划是移民，问我能不能一起走。”

    “我拒绝了。”

    顾遇点点头，也不意外。要是答应了，今天和他分手的就是别人了。

    “我没法答应，我的父母在国内，他们也不希望我去国外，觉得女孩子，不应该离父母那么远。”

    “你有告诉他么？”顾遇问。

    “为什么要说？”江兰芝反问，“说出口，和他演出不得不分手的苦情戏吗？还是说出来，让他留下来呢？可他有很好的未来，没必要因为我而被牵绊住。”

    “他在国外会有很好的未来，而我的父母不希望我离开，我们要在一起，不知道要跨越多少障碍。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牵扯进和我父母的争执中去吗？爱情是会被消磨的，尤其是被生活的琐碎。我不希望我和他到时候因为这些问题成为彼此埋怨的怨侣。他会越飞越高，我只能与他分道扬镳。所以我那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说：‘祝你前程似锦’。我衷心的希望，他能幸福，仅此而已。”

    这一句话，似划过空中的电闪雷鸣，一下子击中顾遇的脑海。

    是谁，是谁，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祝你前程似锦，生活幸福。”

    那一夜晚上，她说着这样的话，他却忘了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苦苦思索。他想不起来，那一夜太黑，室内太暗，她说的太平静，他根本无从揣测她说话时的心理。

    他只能记起来，她和他无声的缠绵，珍爱地捧着他，吻他，还有沉默地承受着他一次次的冲刺。

    还有，她在收到他订婚的消息以后，发的消息：“恭喜你，祝你幸福。”

    然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给他买下那么高昂的腕表。

    然后，在双方父母俱在的现场，因为白婷刺激他的话，当场离席。

    顾遇交握的手越来越紧，昨夜的呼吸困难重现，他一时失神，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许久，他轻轻唤道：“兰芝，能恕我直言么？”

    江兰芝眼露疑惑：“请说。”

    顾遇抬起头，一脸坚毅：“恕我直言，你并不相信他。”

    江兰芝如遭电击，愣住了。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他，也许他知道了问题，会找出问题的解法。”

    他痛苦地说：“学生要解数学题，总要先知道问题是什么，才能对着问题找解题思路。如果不知道，那要从何解起？”

    “可是……”江兰芝带着不赞同说，“他不一定能找到……”

    “我会。”他说话时，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我一定会。”他不是对江兰芝在说，但他们都知道他的意思。

    江兰芝有些愣神。她之前见到给顾遇，都是礼貌，又客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但他又是有些迷惘和心不在焉的。江兰芝此前不明白，在今天这场对话中弄懂了原因。

    但现在的顾遇又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充满了坚定，洋溢着自信。虽然可能还没弄懂真正的问题是什么，但他已经找回了过去优等生的自己，决心攻克一道非常困难的难题。

    杯中的咖啡逐渐冷去，江兰芝看着这样的顾遇，觉得此刻的他，或许才是真正的顾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