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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喜欢你!

    

“他就是喜欢你!”



    她知道关关难过关关过,过几个小时她可以整装待发缓过来。

    就是讨厌钟嘉诚!

    太刺眼了,道貌岸然的男人。

    “枝枝,你说什么?”钟嘉诚难以置信,有天竟然会听她红着眼睛这么说自己。

    情绪说断就断,柳枝枝再也绷不住,一车轱辘难听的话,往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抖落。

    “刚辞职那阵子,我一共跑了18家面试,发了40封邮件,还是找不到工作。你知道我看我爸全力支持,就是豁出自己那张老脸,也得给我找个体面工作的样子,我有多自责吗?”

    铺天盖地的苦楚朝他覆灭,钟嘉诚不知道她竟然过得这么不好。

    眼前柳枝枝弓着腰垂头丧气,缩成小小一团,额前流畅的尖圆形发际线上带着细微汗珠。

    钟嘉诚从胸前西装口袋掏手帕时,心里撕裂般的抽痛,弯腰小心翼翼给她拭汗。

    苍白的话从他口中漫溢出来,“枝枝,对不起。”

    那只刺眼的蓝色手帕划进余光,柳枝枝拨开他的手,“你能不能离我远点?非拆穿干嘛?”

    名牌手帕顿然落到地上,沾上大片灰尘。她抬腕,拭去滴落在鬓角处的汗水。

    再次望向钟嘉诚,她的视线变得空洞模糊。

    面前这个让人烦躁的男人,竟然是台上演讲的优秀学长。

    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柳枝枝吞下酸楚,语音清晰,一字一句带着冷箭,“你现在,就和这只手帕一样,让我反感。”

    不等钟嘉诚回复,她反身往小区走,只见厨子在前面几米处看着。

    待她走到厨子跟前敛步,厨子递给她一张纸巾,指指她右边颞骨前那片涔着水的几缕碎发,她任由厨子牵着,往反方向走。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及远,钟嘉诚浮想到柳枝枝来辞职那天。

    两人离开办公室后,他肆意点鼠标,滑着休息区监控,放大每个细节,扫视这个脸色阴沉如潭的厨子。

    鼠标转到脸上时,他和显示屏上厨子漆黑的双眸直直交汇。

    刹那间,厨子视线回转,继续无聊的往手掌上缠绕柳枝枝的包包链条,仿佛那抹讳莫如深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偷鸡不成蚀把米,看那两团身影拐角进便利店,钟嘉诚胸口堵着满腔无处发散的闷气。

    很想柳枝枝,特别特别想。

    没有她的冰拿铁,这个夏天钟嘉诚格外困顿。

    尝试自己做,也点过无数次外卖,味道不对。说不清是少了哪一味材料。

    它们都不是柳枝枝的味道。

    柳枝枝会为了给他冲拿铁,提前准备好所有东西,计算好通勤时间和拿铁温度。

    拥挤的电梯里,她总是小心谨慎抱怀那般,护着纸袋里的拿铁。

    今天他只是想过来看看柳枝枝,哪怕她能聆听一下他的故事也行。

    又搞砸了!

    最近事情太多,钟嘉诚顾不上柳枝枝,只好先回去找钟望。

    *

    身后果真不再有钟嘉诚难缠的声音。踏进小区门口便利店,柳枝枝脑子还是懵的。

    墙上镜子里,她的汗水早已晕开面试的妆,粉底略微斑驳,手指轻沾一下眼尾,立刻带走一小截浅黑色眼线。

    也是服了,每次都在孟老板面前变成这副熊样。

    柳枝枝沉头苦脸地避开镜子。

    孟侦买东西很快,店员扫完奈雪葡萄乌龙茶的码,他绕在左侧,拧开瓶盖递给柳枝枝,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谢你。”

    孟侦没说话,   两人一同出店门。

    他三两下拆开软华子,嘴里放一根,而后手抄裤袋,掏出纪希梵黑金色打火机。孟侦挑起拇指,弹开机盖。

    锵一声——

    清脆悦耳的声音敲进柳枝枝心巴上。

    孟侦轻划金色砂轮,垂头点烟,鼻息里窜出一缕炊烟,他抬手屈指抖动烟身。

    柳枝枝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特别是轻轻翕动的睫毛,有点经过时间洗礼,沉淀出来的味道。

    好有钱哦!

    大半夜吃米线那次,他用的名牌打火机还不是这个。

    下一刻,她对上孟侦轻锁眉头的目光。

    后者问,“怎么不喝?”

    “啊?”烟味扑鼻,柳枝枝肩膀头子一机灵。

    78一盒的软中华,柳大壮也不常抽。上次给他买的硬中华,45一盒,她心疼好半天。

    孟侦向左侧身往虚空里吐一口烟雾,别过来脸,下巴点一下饮料,“不是喜欢这个?”

    “谢谢你。”

    一口冰凉的甜水下肚,柳枝枝心情有所起色。想到方才两人傻愣愣的演技,孟老板带她从湿地里杀出重围,她内里无比羞耻。

    那份答案有点跃于纸上的意思。孟老板到底是不是,她现在也不敢问。

    在他心里,她的形象应该早就一团乱麻了吧。

    “孟老板,我先回去看游戏直播了。”

    “游戏直播?”

    “对的,我现在在一个游戏公司写文案。得多做点功课。”柳枝枝心想,这个理由应该还算完美无瑕。

    “文案?”孟侦嘴里捻着这两个字,“本来我还想问你个事。”

    没了抽烟的心思,他捻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

    “好浪费哦!”柳枝枝下意识感叹。

    “什么?”孟侦回过头来。

    她连忙捂嘴,“没有的。”

    “想说就说。”

    只是有感而发,柳枝枝解释道,“想到有个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花的钱在哪儿,你的世界就在哪儿’。”

    孟侦细品,“挺耳熟。”

    思考两秒,他拐到正事儿上,“有没有兴趣给三木写美食文案?酬劳按道算,一道二百。”

    “我天?”柳枝枝呆呆地张开嘴,倒吸一口凉气。

    “嫌钱少啊?”

    孟侦挠挠头,“那你们平时是个什么价格?”

    她连忙道,“不少不少,不是的。”

    着实有点......过于激动了。

    柳枝枝缓下语音,“就是吧,我也不是品菜员,可能写不出来口感。”

    “不碍事儿。我往公众号上放。”

    “不是的,这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孟侦好奇道。

    “我刚开始写公众号,都是自己赔钱写,耗费精力和情绪。没几个人看。就算有,他们连赞也不点一个,看完直接退出,最多只会评论‘好棒、好好看、催更’这样的话。”

    柳枝枝想到最初,“哦,对了!还会收到差评。总之就是百害而无一利。”

    “懂了!”孟侦没什么表情,“这就是网上说的‘白嫖心态’?”

    “是的,”她良心过不去,“所以我怕我写不好,或者风格不合适,给你徒添困扰。”

    孟侦懒洋洋道,“不碍事,公众号就是打宣传,让他们嫖,嫖到来我这儿吃饭!”

    “那可以的!”

    有外快赚咯!!!!

    以前柳枝枝接过美食类私稿,邮件里有备份。她连带自己一直更新的公众号主页,一同发给孟老板。

    三木微信公众号是日更,和微博小红书同步更新,每天下午18:00发布。微信这边一条主推海报宣发类文章,一条副推美食内容类文章。

    考虑到这边刚入职,未来能不能跳槽都是未知数。没找到像样的工作之前,柳枝枝把她的公众号当成小副业,腾不出来太多时间。只能保证一周三条,负责三木公众号的“每日一品”专栏。

    每条推文是一份套餐,由三两道菜组成。照片有专门的美食摄影师拍摄,到时候会提前发她邮箱。

    财迷属性柳枝枝,大脑飞速粗算,一周最少也有1200块钱。一个月下来,晚餐解决一半不说,挣得比她当助理还多。

    “行,那你有什么忌口和需求,回去列个清单发给我。明晚下班过来签合同。”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只是不吃豆芽和面筋。”

    邮箱发给摄影师,孟侦那边的人每天中午会给她出图。

    柳枝枝试探性问,“孟老板,我能提个要求吗?”

    方才赶男人还挺厉害,这会儿柳枝枝摇身一变,忸怩作态,咬着唇,回归包子性格。

    孟侦从烟盒里又抽一根衔在嘴边,推推眉头,又拿下来攥着,深吸一口气看向她。

    后者还在眼巴巴望着自己,小声询问,“能吗?”

    “说。”

    柳枝枝小心翼翼道,“给三木写文案的事情,别告诉我爸,可以吗?”

    孟侦失笑,“你和我的事儿,我跟你爸说什么?”

    好好一句话,他一开口就奇奇怪怪的。柳枝枝直到睡前也没想明白。

    柳大壮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加上她的低保,怎么说也够她造的。何况现在孟老板正和他谈生意,柳枝枝觉得自己有种离间的感觉。

    “童童,你怎么才接电话?”

    童心在视频那边,瞪着大早上起来里里外外折腾她一遍的主犯,“刚睡醒呢宝贝!”

    “好吧,你说孟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喜欢你。”童心直言不讳。

    “啊?”

    虽然柳枝枝也不要脸的这么想过,从朋友嘴里又确认一遍,到底有点受不住。

    每次跟孟老板相处时,他都很随意,或者很沉着,身上有种很复杂很矛盾的气质。

    具体的她说不清,是言语难以形容的飘浮感。每次见完孟老板,她都有种做梦的感觉。

    不可否认他是优秀的,方方面面又特别强悍。

    虚头巴脑想着,她觉得孟老板很像被包装很好的爱豆,唯一虐粉的地方只有出身这点。

    “童童,真的假的?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觉得?他就是喜欢你。来,7哥,”童心在视频那边问男人,“你说说,你们男人这样是什么意思?”

    童心男朋友回,“喜欢你朋友。谁闲着没事儿又陪吃饭又哄人?”

    “云起!你什么意思?原来你是一早就合计好了是吧!”

    视频那头开始干架,“枝枝,先挂了啊,我现在要替天行道!”

    心跳起伏如擂鼓般激烈,空调房里柳枝枝手心冒汗,转侧不安,脑海里一帧帧回荡着孟侦的样子。

    在小夜灯的光影下,她张开孟侦傍晚攥着她的左手,反复翻转查看。

    异样的酥麻感久久不能消散,柳枝枝在卫生间泡得指腹发皱,依旧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松木香和烟草味。

    在柳大壮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她钻进被窝,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念咒,逃避现实。

    同样觉得变态的还有孟茱,她作为当事人,现在就是主打一个十分后悔。

    她哥这个腰缠万贯还阴魂不散的男人,已经在她床边坐了半个钟头。

    “这脏钱我不赚了。”说完孟茱将被子裹成蚕蛹,滚到床最里边。

    孟侦加码,“两万。”

    “啧啧......”

    孟茱心凉半截,“这么‘算计’别人,我怕遭报应啊!”

    “四万。”

    闻声她立刻滚过来,怒盯着孟侦,神情怪怨,“成交!”

    “说说,现在不行,什么时候才行?”孟侦边转账边问。

    “哥,”孟茱也坐起身子,郑重道,“你别急。人就在那儿,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上次都跟你说了,别急着逮兔子。人家现在防御心理比较强,你不能拿你们男人的草履虫思维想这事儿。”

    “这次是他,那下次呢?”他弓着腰,眸底情绪复杂,话里尽是苍凉的绝望之感。

    这么多年,孟茱从没见过她哥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化为一头血流不止的狼,独自躲在昏暗的山洞口下,窥探山下篝火晚会燃起的火光,舔舐伤口。

    孟茱实在不忍心,“哥,你可以借着这事儿,接人家,多去人家身边转悠,了解生活习惯,打入内......”

    “卧槽!”

    虚影看到桌上那束江令屿送的黑色假玫瑰,她心口一紧,“哥哥哥,赶紧的,帮我把这花扔掉,太吓人了!”

    “早点休息,我去看看奶奶。”说完孟侦掂起花束,走出她的卧室。

    望着他宽大的背影,孟茱想起父亲孟彰当年的决定。

    领养她哥,就是想在他走后,有个人能照顾她和奶奶。

    12年前的冬天,孟彰来福利院看孩子们,走之前孟侦跑出去叫住他。

    “叔叔,你能领养我吗?”

    当时的孟侦15岁,同龄人里个子很高,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血块,年龄上不占任何优势,有意愿的领养人都避而远之。

    孟父记得他的资料,保育员跟他透底说不适合,上一个领养他的人打死人,判了死刑。

    这孩子前两年回来后爱打架,生性暴躁执拗。散着长大的,完全是个没接受过教育和道德制约的野孩子。

    气温只有几度的立冬时节,孟侦身上一套单薄的黑色长衣长裤,脚踩白色运动鞋,没穿袜子。旁边裤腿短出来一节,露着骨节凸起的脚踝。

    黑色短发在苍劲有力的冷风里摇晃,他屹然不动地站着。看上去单薄高大,瘦又不失凶戾。额头到下巴颏的侧脸线条,锋利冰冷,细长的眉眼散着阴翳。

    他直视前方,声线低沉,语气无比坚定,“我可以好好学习,以后好好工作,也能保护好你的女儿。”

    十天后,孟彰给他办手续,为他冠姓取名——孟侦。

    到家后孟奶奶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孟侦说他想剃头,从头开始。

    此后的日子,孟侦在这个家里,受到的教育和保护只多不少。

    出于孟彰工作原因,一家四口搬到滨城。

    孟侦自觉收起狂妄不羁的性子,在这个家里做好孙子、儿子和哥哥身份下应尽的职责。每天早晚接送meimei上下学,每月两次陪奶奶去医院检查。

    上一个收养家庭,孟侦每天苦练格斗,没好好学习,比同龄人成绩差很多,高考落榜两次,20岁才考上江城理工学院的酒店管理。

    三年前,孟彰在医生的预测下,安然离世。此后孟侦和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全盘照顾她们的生活。

    是职责也是亲情。她们给了孟侦数不尽的温情和爱护,他被铸成一个有血有rou的人。

    孟茱面不改色,放下手机重新躺床,补她的美容觉。

    *

    那边孟侦动作很快,摄影师隔天上午发照片过来。中午吃饭时间,柳枝枝才有空联系。

    品鉴在工作范围内,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种皇上翻牌的感觉。特意让孟老板做成小份,不浪费就好。

    晚上8点,柳枝枝出地铁,准时到三木牛rou面馆。

    点餐员小王回来了,见她进来,说老板在楼上休息室里,饭菜已经备好。

    二楼很多包厢,杯酒相碰的嘈杂声从走廊传来。

    上次和孟茱在这儿等待看日出,孟侦在里面的房间补眠,柳枝枝当时没仔细看,这回站在门口。

    说不上来哪里变了,这里像是孟侦的私人区域,沙发套换上纯黑色,电视机下面摆着钢铁侠的手办,窗前还有个拳击沙袋。

    原来孟老板会打拳击,怪不得浑身棕色肌rou那么紧实。

    桌上摆着三菜一面,孟侦定在窗前。

    月光透过窗户玻璃,映在男人那轮精致冷冽的侧脸上,浑身添上几分暖意。

    像是特意等她下班回家的老公,站在窗前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寻找妻子的身影。

    尤其最近几回,孟老板都穿得很休闲很简单,耳环也没戴,看起来没什么距离感。

    “来了。”孟侦回眸,眼底带着淡淡的水色。

    柳枝枝心里不由一凛,各种晦涩的情愫交织,浑身的飘浮感从脚趾尖流窜到头发丝,立在原地,紧张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