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味道

    进入白玉京后又行过半月，灵舟终于驶入莲花剑宗所在的泽芝山，有个青年正候在山门渡口，一等灵舟靠近便迎了上来：

    “白长老，裘道友，凛师弟。”

    “五师兄？”霍凛走上前，“师父让你来接我们的吗？”

    霍凛是莲花剑宗现任掌门的世孙，拜在了书堂闻光长老的门下，行七，最小的那个，而这青年名常懿安，行五，是霍凛的五师兄。

    “是的，师父让我带你们直接去大殿，掌门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多少年没有人通过天选了？又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好的灵根了？掌门和其余几个长老收到消息后都在等着他们回来，都不打算留时间给他们休息了，直接先去大殿行拜师礼。

    反正天选就选出两个人，所谓拜师礼也就先定下哪个人去哪个长老的门下而已，快得很。

    莲花剑宗不大，宗人也不多，七个长老分管书、礼、刑、工、药、育荣六个堂，长老所收的内门弟子百来人，育荣堂教导的外门弟子一千，再加上弟子们带着的仆从，一共将近三千人。

    而现在等在大殿里的便是现任掌门、除礼堂外另五个堂的长老、以及一个未领职位的瑶琴长老。

    至于礼堂长老，就是白胡子老头，随常懿安一起带着暮云和顾千寻行至大殿，沿路顺便简单介绍了各个长老擅长的不同方向。

    当然了，主修都是剑，毕竟是剑宗，只是除了剑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偏好，比如书堂长老擅阵法符篆、刑堂长老副修体术，药堂长老精通用毒……而瑶琴是以琴音化剑的，善音律。

    顾千寻认真听了一路，最后说了句：“小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要看着小云，不能被江绮绮钻了空子。

    于是她就跟着暮云拜入了书堂闻光长老的拂去峰，成了霍凛货真价实的九师妹。

    拂去峰寒凉，适合冬眠，因着灵舟摇晃一直没睡好的顾千寻上来就睡了个三天三夜的回笼觉，而暮云就坐在她的床边看剑谱。

    暮云在万灵山里练的剑法名为霜寒十四，是暮绾伊在琉璃剑中所悟，一招一式间尽是凛冽寒意，最后一剑摘花换酒又散出融融暖意，仿佛春回大地。

    好是极好的，就是和暮云的灵根合不来，用来入门还算可以，但在他练出剑气后就用得愈发别扭了，难有进展。

    这是暮绾伊要暮云出山的原因之一，也是暮云要来莲花剑宗、拜入书堂长老门下的原因之一。

    他要找到一把好剑，修上一本适合的剑谱，练出自己的剑意。

    然后找到自己的仇人，让他们为玦山慕容家一千二百条横死的灵魂偿命。

    他的本名是慕容昀。

    昀，日光也，匿于云后，是他藏起来的悲恨。

    暮云眸光闪动，思绪万千，最终止于一声轻唤。

    “唔……小云？”

    顾千寻侧过身，伸手抱住了暮云的腰，头抵上他的腰侧，像小猫儿似的蹭了蹭。

    “小云不开心吗？”

    暮云将顾千寻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少女弯成一个漂亮弧度的腰线：“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顾千寻咬着手指回忆起以前，“以前的小云不乖，有一次吵着说长大了要娶我，还让我给你缝什么定情香囊……我哪里会嘛，你就在我耳边哭，可吵了。”

    “……”

    暮云抚额，什么伤怀和愤恨都烟消云散了，只余下黑历史被翻出来的尴尬。

    那是他十一岁时的事了。

    他自七岁入万灵山后就一直远离人世，所有对外界的接触联系都只通过书籍话本。那一日他从杂谈上看到各地嫁娶礼仪的风俗，言说有些地方的女子会缝制香囊赠予有情人，就缠着顾千寻给他也绣一个。

    后来顾千寻被他哭得烦了，真的裁了布拿了针线，结果第一针下去就扎破了手指头，鲜血在月白的锦布上洇出一团深红，把暮云吓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结果他这一叫，又吓到了顾千寻，手一抖，那布上洇出另一团深红。

    暮绾伊也被他这一嗓子引了出来，目光触及那恰巧染成一颗心的两团红，给暮云一顿好揍，三天没起得来练剑。

    总之二人是具不敢再让顾千寻碰针啊剪刀啊这些危险物品了。

    “还有一次，你从书上看来硝石的用法，说要给我做个烟花，结果把小木屋烧了一半，我的兔子娃娃也被烧坏了一半。”

    “……娘亲记忆力真好。”

    “嗯呐。”顾千寻居然有些小骄傲，说起这些事来没完没了，如数家珍，“还有一次，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拿了本春宫图，和我说————唔？”

    暮云用唇封住了顾千寻叨叨不停的小嘴。

    幸好他入万灵山时早过了尿床的年龄，不然这会儿也得被顾千寻拿出来说道说道，可就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