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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馄饨只剩下一个,慕昕唐舀着吃完就听见林泉拆纸巾的动静,又是一包新的未拆封的,慕昕唐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接着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半包纸巾:“我今天也带了。”

    “我动作比你快,还是得用我的。”他说。

    慕昕唐将碗放到餐具回收处,再回来时林泉已经帮她点好了要带给周渔的馄饨,她转他钱,他收下,这感觉挺让她舒服的。

    “谢谢。”

    “谢我什么?”慕昕唐谢的莫名其妙导致林泉有些懵。

    “就是一个人晚上回宿舍久了,突然有个人出现感觉上还是挺不一样的。”慕昕唐有感而发,“跟我排练的一个学姐她男朋友每天都来接她回宿舍,真的是每天,感情好到我们社里团好多人都羡慕。”

    “你也羡慕吗?”林泉问她。

    “当然。”这样的恋爱没有人会不羡慕。

    “你……”林泉刚开口,窗口的老板将打包好的馄饨递来:“来,拿好。”

    话音被打断,慕昕唐接过馄饨没听见他说话,他挠了挠头,也不在意:“走吧。”

    外面寒冷依旧,慕昕唐没让他送到宿舍楼下,她一手拎着馄饨,一手拿着他给的烤肠,手冷得锁在袖口里,她晃了晃胳膊跟他再见。

    林泉站在原地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走,他在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对了,终于,她在进宿舍大门之前朝他看了一眼,像是知道他还没走。

    林泉嘴角向上笑着回应她,知道她没戴眼镜可能看不清,所以他又挥了挥手。

    陆闻景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有病。

    这几天他习惯跟慕昕唐一块回宿舍,看不见还不放心,哪怕他知道今天有林泉在他也还是选择在一楼大厅等她,哪怕就为了看着她回宿舍。

    他站在大门一侧来回踱步,目光一直在对面,半个小时过去了对面女宿舍以及门前的一条小路上依旧不见她的身影,几分钟之后他等来了两个人,算了,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慕昕唐在进宿舍前回头了,她看了林泉,脸上有笑,他看不清,但猜到了。

    “所以,你拉着我受冻就等来了这么个玩意?”宋涛比陆闻景还窝火,“你见谁等这么久把人等没了的?这下好了,你彻底没戏了。”

    陆闻景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呼吸时都跟着抽痛,他提醒过她,为什么不听?

    他习惯性地去掏烟盒,打开,拿烟,手是抖的,打火机也不给力,按了很多次都没点着火,他有些不耐烦,握着打火机跟宋涛借火。

    宋涛耸肩:“我现在哪来的打火机?”他在戒烟。

    陆闻景冷笑一声摘下嘴里的烟,五指捏紧,揉碾,香烟在手里变得粉碎,他先一步走,在楼梯的拐角处宋涛听见一声闷响,紧随着就是摔东西的声音,抬眼望去,打火机伴着烟草碎了一地。

    “回去了。”宋涛劝他。

    墙面的白灰簌簌落下,陆闻景右手抖得厉害,手窝处有明显的白,他垂着手,血丝渗出,声音略沉:“回不去了。”

    “胡说什么?”宋涛一时没反应过来。

    “真回不去了,她不喜欢我了,她心里有别人了。”陆闻景喃喃道,脸上说不出的无主,“回不去了……”

    “你就这么点能耐啊?陆闻景你换位思考想想,人家慕昕唐当时跟你谈的好好的你把人甩老远说不想谈就不想谈,你现在撞见的还不及你当时心狠的万分之一,你叫惨?那她当时多惨?”

    宋涛捅陆闻景心窝子的话没少说,他就是这性格,好话歹话他都说,就事论事,但他也心疼陆闻景,最起码从他认知清晰后什么尊严他是真不要,慕昕唐就站在那什么话不说一个表情他都得疯,他拍了拍陆闻景的肩:“别他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难看不难看啊?他们回来的时候牵手拥抱亲嘴了?根本就没有,在没在一起还说不定呢,你别自己给自己先圈死了,没在一起你怕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慕昕唐眼瞎,她心不瞎吧,林泉这事她还不晓得呢。”

    “除非她心也瞎。”宋涛随口说的一句。

    “狗屁。”陆闻景反驳他的话,“她要是心瞎就没这话了。”

    “所以啊,人家是好姑娘,说真的,林泉要是敢追慕昕唐,他追一次你搅一次,追一百次你搅他一千次我都不反对,而且双手双脚支持你,跟你一起搅混水都没问题,话撂这,我说的。”宋涛仗义归仗义,也挺混。

    陆闻景看了他一眼:“蒋棉不抽你?”

    “行侠仗义的事我媳妇儿不可能说我,而且这事,她肯定百分百支持。”宋涛一提到蒋棉人都是飘的,毫不夸张,说一句笑一句,跟兴奋源一样。

    陆闻景这方面跟没话茬接,他的感情就跟他那打火机一样四分五裂,捡起来都没人要,他甚至不敢想象慕昕唐要是真的跟林泉在一起他会怎样,像宋涛说的那样搅黄吗?然后呢?像上帝一样去揭露他的“恶行”吗?再然后呢?他无所知。

    没了林泉,还有无数个林泉。

    那天阳台上的风很大,陆闻景靠着栏杆,烟被风卷了近一半,思绪像残留难断的烟灰岌岌可危,风吹,烟尽,他始终停在原地。

    周日,因为离迎新晚会仅剩最后一周,不仅是广播站,各个部门都紧抓着时间排练,慕昕唐除了工作日正常上课,周末该排练排练,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

    寒冬,白天的时间大大减少,四点半,天空被金黄覆盖,一抹夕阳安稳地落在作业本上,慕昕唐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朝夕阳望去,远边的天空染上成片的火烧云,热烈而又灿烂。

    她伸了个懒腰,从包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林泉问她今天还要不要去排练,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右手不疾不徐地敲着键盘,她回:【当然】

    慕昕唐百无聊赖地又把其他消息都看完,这才注意到广播站的元旦排练群里有一条新的通告:大家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她重新点开跟林泉的聊天栏,在一分钟前发出去的消息后面跟了一条:【不要】

    林泉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他说他去打球了,慕昕唐回完信息将课桌上的书本收拾到包里,太阳愈下,夕阳愈艳,她发了条朋友圈,一张夕阳,一张自拍,配文:夕阳和我

    林泉秒赞,随后她就收到他的消息。

    林泉:【刚打完球,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慕昕唐没拒绝:【好】

    林泉:【一食堂】

    慕昕唐挎着包从图书馆出来,这个时段天暗得很快,几分钟前还是夕阳西下,这会学校的路灯都亮了,没走几步,林泉从教学楼里迎面朝她跑来,周身冒着热气。

    “你怎么来了?”慕昕唐问。

    林泉挠着头:“我发信息给你的时候已经朝这边跑了,想着给你个惊喜,但是慢了,没赶上。”

    慕昕唐从包里拿出餐巾纸递给他:“擦擦汗。”

    因为是周末学校里的好多人都回家了,食堂好多窗口都是关的,慕昕唐想吃的自选菜也是一样,所以她跟上次一样吃了馄饨,林泉点了份炒饭。

    位置还是上次的位置,因为是同一个窗口,林泉一个人就把两人份的晚饭端来了,慕昕唐也没闲着,去拿勺子。

    “慕昕唐。”蒋棉也来拿餐具,半月下来,慕昕唐跟她配合得不错,一同登台的还有其他院的四名学生,但依旧不影响她们发挥,两人加了微信,偶尔间隙还会聊聊天,当然也会聊到陆闻景,是蒋棉主动拉着她聊了点。

    慕昕唐回头兀地看见她身后跟着两人,宋涛和陆闻景。

    她多看了几眼后者,眼下泛着青,看起来很累,像是好久都没休息好,细算下来他们有一周没见了,他请假了,她只知道他回家了,具体干什么她不清楚。

    “你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吃?”蒋棉数好了三双筷子,正要帮她拿第四双就听她说。

    “不了,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那行,我们先走了。”蒋棉跟她摆了摆手。

    慕昕唐挑拣了两个干净的勺子:“拜拜。”

    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陆闻景看见了坐在座位上等她的林泉,他本来情绪就不高,这会连饭都不想吃,他端着餐盘:“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宿舍了。”

    “刚买的你不吃啊?”

    陆闻景薄唇微张:“没胃口。”

    宋涛抬头:“你刚到学校,路上又没吃饭,回去你肯定要饿。”

    “饿了再说。”

    陆闻景只留下一个背影。

    “陆闻景看着不太对劲。”蒋棉问宋涛,“他回去干嘛了?”

    “不知道他干嘛去了。”宋涛觉得他回去一趟魂都没了,不仅魂没了,人还瘦了一圈,上周六晚上他接了个电话连行李都没拿就赶回去了,宋涛问出什么事了他一声也不吭,跟个哑巴一样,浑浑噩噩,人都要蔫掉了。

    “你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份馄饨之类的,他脸色看着不太好。”蒋棉说。

    “知道。”宋涛叹了口气,“本来他心情就不好,我好不容易拉出来一块吃个晚饭,还碰到慕昕唐跟林泉一块吃饭,害,他这下回去铁定要抽闷烟了。”

    宋涛回去的时候闻着空气里浓重的尼古丁的气味,头疼的很,陆闻景是会给他出难题的,知道他在戒烟还搞还狂抽,又不是没看过慕昕唐跟林泉两个人在一块,不至于忧成这副德行,所以他实在是不知道陆闻景这次是什么情况。

    他给陆闻景打包了一份大碗鲜rou馄饨,陆闻景一口没吃,从进门他就始终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一盒烟,一个烟灰缸成了他诉苦的归宿。

    陈宇杰回来的时候被烟味呛得咳嗽个不停,他跟胡柯从昨天下午就去网吧包夜了不知道陆闻景回来了,他打开阳台的门通风:“我靠,宋涛你他妈是抽了几包啊?”

    宋涛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然后指了指厕所:“回来了,在洗澡,心情不太好。”

    这他妈是心情不太好?简直是糟糕到一塌糊涂了好嘛?陈宇杰跟胡柯熬了一整宿,困得不行,没说什么就上床睡觉了。

    陆闻景站在淋浴头下,他仰着头,水流顺着他的肌rou线条流下,他这几天没睡过一次好觉,闭上眼,那些脑海里的画面就会变得格外真切,连消毒水的味道都是扑面而来,他养了七年的杜宾犬因为遗传心脏病而引起了并发症肾衰竭,在医院治疗的时候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因为疼痛整晚嚎叫,声音是闷在喉咙的呜咽,他舍不得却又不得不听取医生的建议选择安乐死。

    他亲眼看着麻醉剂氯化钾注入体内,慢慢的,慢慢的,耳边只剩嗡嗡的电波声,他红着眼眶,不想再去想,也根本不敢想。

    因为从此以后又是他一个人了。

    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