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经典小说 - 惡毒炮灰今天也只想躺平上分在线阅读 - 12 羅衣斷

12 羅衣斷

    

12 羅衣斷



    “六藝”是全國矚目的盛典。分為成年、青年、與童子試。

    高三生參加六藝年考的很少,畢竟大考成績才決定最高校的歸屬。但也有人特別耀眼,令高校在大考前就搶著先招定的。有人為了這個,也想來試試。

    還有就像主角這樣特別驚才絕艷,怎么都要來秀一場的。

    還有像我這樣來陪跑的。

    以及心霓這樣來玩的。

    她只有“騎”一項最出彩。一身紅衣,雪白的馬,墨黑的鞍,不看成績,只看跑起來的畫面都是美的。

    蘇秀逸雪衣冰韉,大少爺烏裳墨騎,兩人包攬前兩名。出奇的是心霓這項也拿了全國第三。

    我這一項叨陪末座,早早淘汰,無非此時端個大盤子來湊趣:“探花郎,你來擇花。”

    盤裡攢的全是我新做的點心,花的形狀。現在我厲害得很了,連花瓣都能纖薄可人、栩栩如生。心霓拈一朵鮮艷玫瑰,撒嬌張嘴,要我喂給她。青松叫我們等等,他先拍張照。他說照片可以放進“甜甜甜果”群裡。

    “甜甜甜果”是我剛開始學做點心時,開的直播帳號。一開始不太會做點心,也不太會直播,觀眾少,笑話的多。後來好起來了,還建了群。自己同學們也多有來捧場的。年小咤拉我走之前,我在群裡新建了一個頻道,設置鎖定,標題“雖然不太確定,放這個以防萬一,萬一我不能及時回來呢?”,一個小時後會自動解除鎖定,除非我干涉。

    年小咤當然沒有一個小時後同我禮貌告別。於是頻道自動向群開放。裡面的直播畫面,來自我耳垂釘珠背後托子裡暗裝的微型攝像頭。

    非常微型,也是真的攝像頭,無線實時發送數據。心霓給我的卡裡幾乎所有錢都用來買它了。

    年小咤的所為,以及有關的聲音,都被實時播出。

    過了段時間,有人看了。然後,有人報警了。用了點時間,員警終於找到並制止了這樁惡劣的、正在發生的、關注度持續增高的案件。

    全程我有錄音錄像,即使沒直播的開頭部分也有存檔備份;有這麼多人證;我被傷得這麼重;年小吒在作案現場抓獲,既遂。這次沒有任何人能給他脫罪。這個世界沒有能刪除和掩蓋一切的技術與權力,當我做到這一步時,他必須要被處置了。真好。

    別人對我的觀感,卻難免有異樣。像心霓和青松,有點過分的裝作若無其事,好讓我自在。這還算好的。

    人群後有茉莉的目光,一閃而過。

    她在便利店買一杯關東煮出來,頓住了。我在馬路對面,手插在外套口袋裡,沖她點頭微笑。

    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即使如此我還是笑。

    而她能看到。

    十多分鐘後,我也買了杯關東煮,白蘿蔔,魚輪,筍尖,與她一起站在落地窗前的窄桌邊,對著漸漸夜下來的街景。我穿的是松垮的衣褲板鞋,徹底遮住身形,戴口罩,帽子壓得很低,厚框平光眼鏡,不讓別人認出來。她也就放鬆些。

    我用兩只手捧著杯子。茉莉把杯子放在窄桌上,用一隻手的手指捏著關東煮的木柄,很小幅度的旋轉。

    我說:“茉莉啊。”

    她聽著。

    我說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很喜歡很喜歡的。覺得哪怕自己不要了,也得先盡著他好好的。但是後來發現,他沒有同樣喜歡回我,至少是沒有那麼喜歡。我氣得要命,幾乎傷害了他。或者傷害別人。但是還好我沒有。現在我仍然意難平,可是他至少還在某個地方,星辰大海,如果像星光細線相牽那麼微渺的機會,我們再次相遇,我也可以坦然抬起眼睛與他相對,不會因為背負誰的傷痛而掩面逃離。

    我說得蒼白,她聽得安靜。聽完了她說:“騙人。”

    我無言以對。

    她抬起眼睛,轉頭,對著我:“你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不喜歡回你,這是騙人的。他喜歡你,但是,沒有用配得上你的方式來喜歡。他傷害了你吧。”

    我沒辦法回答。

    茉莉的聲音變尖:“是年、年……?”

    我立刻打斷她:“不是。”

    是另一個世界另一條命裡模糊在血影中的人。

    茉莉鬆口氣,仍然凝望著我的眼睛。

    我把杯子也放在窄桌上,把她的一隻手輕輕從關東煮的木柄上拿開,扶著她的肩,輕輕的讓她向著我轉過來一點角度,輕輕的,伸手進她另一隻手插著的裙子口袋裡。

    她僵了下。

    我馬上安撫她的手指,勸她松開。慢慢的,把那枚刀片拿出來。

    差一點,這刀片是放進了心霓的靴子、還是藏進她的馬鞍?茉莉終於什麼也沒能去做。她的愛心值滿了五,這麼滿,都憋得發紫了,最終也只能收緊手,一聲不吭的,傷害自己。

    她的血也沾上了我的手指。

    但她的心慢慢的恢復了正常的紅色。她說:“我明白了。我喜歡你,跟你沒關係。你對別人怎樣,跟我對你怎樣,也沒關係。”

    我叫著她的名字,說:“我不愛心霓。”

    她呆了呆。

    “我喜歡月亮、喜歡竹子、喜歡晚風、喜歡花朵,但沒辦法愛其中一樣超過別的,沒辦法像你愛的一樣愛回給你。心霓也是一樣。我跟她都還在找,找一個人,能讓我們像你這樣去愛。我們甚至都不再找了,就只是等著,如果一直等不到,那也算了,連難過的力氣都沒有了。像殘疾人站都站不起來了。而你一定會碰到一個人,有能力愛你,像你愛他那麼多。你值得這樣一個人。”我說。

    她哭起來。眼淚落在流血的傷口上會很疼,我知道的。但我們也都知道,這並不是我們所有傷口中最疼的。

    有一天她會碰到一個人,傷口的形狀,與她一樣。那個人才配與她共度一生。

    每次見面,我都讓她哭。這真是無奈的事。令人想起那個還淚的傳說。還眼淚什麼的……要我說,真是無謂。要眼淚來幹什麼呢?將傷口醃上,陰天好拿出來對酌?

    我不知道此生我要做什麼好事,來世才能讓對方見到我就送我花。很多很多的花,一片花海,把我葬了。要我說那才是好收梢。

    茉莉吸了吸鼻子,問我:“明天是你的棋賽吧?”

    我說是啊。

    她說:“祝你順利。我就不去看了。”

    我說好。

    她就走了,一步步的,一隻手捧著杯子。

    我一個人把關東煮吃完,也走了,兩手抄在袋子裡。我的口袋裡沒有刀片。

    鹹魚在我眼前柔軟的飄過。

    【注1】:語出《世說新語?容止》及《魏氏春秋》。

    【注2】:作者改的。不是原來的六藝。

    雖然你命我離開,可是我知道啊……在你命我回避的時間裡,我沉沉的沉在黑暗底。千萬億劫的時間,在千萬億層之上的表面流過,而我在暗底無有出期。

    啊,你叫我了!

    我便破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