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家，一场关于叶思仁去留问题的风暴刚刚结束，另一场关于夏宇婚姻的争吵又拉开了帷幕。 第一个提出反对的正是夏宇本人：“开什么玩笑？你们怎么可以不问我的意见就要求修和我结婚？那我成了什么？懦夫吗？我自己犯的错误自己买单，进教改所也好提取信息素也好我都让，犯不着搭上修！” 夏美是第二个跳出来闹的：“我也反对！老母达令，势利鬼怎么配得上修啊！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夏天心神不宁，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夏美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肚子，如梦初醒，也加入反对行列：“对啊对啊，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吗？修和老哥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是太勉强了……” 夏雄双臂环抱于胸前，瞪得夏天熄了声，才开口道：“夏宇，Alpha教改所不是闹着玩的，进去了你这辈子的前途就毁了！夏天夏美，你们还小不知道标记意味着什么。标记是终生且不可逆转的。这也就是说，修这辈子，即使不和小宇结婚，也只能是独自一个人。” 一旦一个Alpha标记了一个Omega，从今往后，这个Omega就只属于那个Alpha了。这种属于意味着Alpha能够单向用信息素控制和影响Omega的生理和心理，严重的甚至能驱使Omega死亡。而且标记的产生是终生的，一旦发生就无法消除。因此在几百年前，当时的盟主为了保障Omega的权利，推行了《标记法》，规定只允许婚姻登记的AO可以标记，并且每年都要接受异能医生的评估，如果评估结果显示Omega存在被控制的风险，Alpha就需要接受管控直到风险解除。如果进行过标记的AO离异，Alpha需要负担Omega下半辈子的生活费用以及提供信息素帮助度过发情期。 因为标记带来的麻烦，因此除非双方的爱深刻到确定不会改变，不然不会贸然选择标记。 三兄妹沉默下来，夏美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夏天也神色黯淡，默默回了楼上，夏宇气馁地坐倒在沙发上，向着夏天的背影投去心情复杂的一眼。 自从他恢复后，夏天就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因此才更加不想和修结婚。 夏天这个笨蛋，一边对着自家女房客韩克拉玛寒春心荡漾，一边又对自己的好师傅修萌生好感，要是他再和修结婚，弟弟的好感对象变大嫂，这是什么家庭伦理八点档连续剧啊？夏宇一个头两个大。 雄哥心大如斗，叶思仁的事已经够他头疼的，才不管夏天的异状，急匆匆准备出车，临走前对夏宇耳提面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和修去把结婚证领了，记得对修好一点，不然老妈我第一个阉了你！” 夏天回到了自己房间，对着吉他发呆。从昨天开始他就浑浑噩噩，脑子里除了修被标记的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 他知道修是个Omega。说起来还是因为寒，带上止战环的两人让他十分在意，上课时也常常走神，被教学的修看了出来。夏天记得那天他问修是不是在和寒谈恋爱，他问完后修很生气，说了自己和寒之间只是音乐上的知音，并表示对他很失望，转身就要离开。 夏天记得当时自己很慌，他很担心修再也不见自己，于是他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他拉住了修，把人圈进了怀里。 修的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味，也是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修是一个Omega。 一向拒人千里的修对这样过于亲密的接触感到很不适应，他推了推夏天，示意对方放手。夏天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窃喜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知道同为Omega，修和寒在一起的机会渺茫？ 对啊，他喜欢的人是寒，但为什么闻到夏宇身上也带了栀子花气息的时候，他会那么慌？又为什么知道夏宇标记了修的时候，会那么难受？ 大概只有天塌下来，呼延觉罗修才会停止工作，东城卫主唱阿扣如是想。只过了一天，他又出现在练团的仓库里，戒和他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心照不宣地对那天在修家里发生的一切闭了嘴。 不管修是Alpha还是Omega，被标记与否，他都是团长，有些事，还是由他自己公布。 冥和镫对修突如其来的婚讯十分惊讶，但团长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好压着满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认真地完成了每天的团练。等到修前脚离开，他俩后脚就拉着戒和阿扣八卦起来。 “团长这个婚结的太突然了吧？”冥说道。 “对啊，而且对象还是夏宇？是夏宇诶？我真的没有听错吗？”这是镫。 “戒，阿扣，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两人齐声，探究的目光仿佛要从两人身上挖出什么大秘密来。 阿扣用鬼战音叉给了他们一人一下：“我怎么会知道啊，那是修大师自己的事吧。” 戒更是缄口不语，两人讨了没趣，只好不了了之。 匆忙登记后，夏宇被雄哥逼着搬进了修的住所，大约是可以躲避着对方，明明同住一个屋檐，却一连好几天都没有遇到，如果不是冰箱里时常出现新鲜的食材，家里的卫生状况变得更好，修简直要以为夏宇从没有回来过。 老盟主过世后，联盟里的事务被分摊到了各个禁卫军团长的头上，修身为首席战斗团团长首当其冲负担了大量工作，除此之外，帮助金时空众人恢复异能的事，教授夏天吉他以及协助他成为终极铁克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压在修年轻的肩膀上，促使他飞快地成长。 他又去了金时空一趟，把寻找分身的进度告知汪大东三人，等他回到铁时空时，又发生魔化异能行者袭击麻瓜的事件，等他带着东城卫和北城卫一起把魔化人缉拿归案时，已经是半夜。修原本想留下来审查那个魔化人，但最终因为穿越时空异能耗损，被大家一致要求回家休息。 到家的时候，修才感觉到自己的胃已经饿得隐隐作痛。 他打开冰箱，本来指望夏宇能在里面放一些即食食品，没想到里面只有一些生食和水。修没有下过厨，对那些蔬菜rou食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如何正确又安全地把它们变成可以吃的食物，只好叹了口气，给自己拿了瓶冰水。 他灌了个水饱，疲惫感席卷而来，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朦胧中他感到一阵晃动，于是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夏宇的面孔正悬在他眼前。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几天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一些被刻意忘记的羞耻回忆又涌上来，修尚未清醒的大脑迅速做出反应，他一抬手，毫不犹豫地给了那张美丽的面孔一拳。 “啊！”夏宇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头打翻在地，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又因修苍白的脸色咽了回去。 强烈的不安与愤怒通过标记通感传达过来，夏宇感觉到修情绪波动，马上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用来安抚自己的Omega。 修在松木香气中慢慢平静下来，但脸色依然苍白，极度饥饿的胃在浇灌了冰水之后，终于忍受不了主人的虐待，用剧烈疼痛来抗议。 “呜……”修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额角沁出了冷汗。 “修？你没事吧？”夏宇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痛，关心地询问。 修摇摇头：“我没事……” 夏宇无语地看着疼到脸色泛白还在说没事的修，年轻的团长不过才18岁，和夏天差不多的年纪，却好像把“我没事”三个字当成了自己的一根脊梁，只要尚有一口气，都不会允许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来。一个孩子，要经过多少历练，才学会把所有苦都咽下？ 夏宇让修躺平，拉开他抵着胃部的手，随后搓热双手，轻柔地按摩起修胃的位置，同时调整信息素释放的速度，安抚修的神经。 修感觉到夏宇在为自己揉着胃，眼前场景十分眼熟，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人，却不再是掠夺和侵犯，而是温柔的照顾。夏宇脸上还挂着明晃晃的伤，是他的杰作。 “不好意思，我有点睡迷糊了。”修向夏宇道歉。 夏宇苦笑了一下：“干坏事的时候没被揍，做好人的时候反倒是挨了打，也是我因得的。” 修不说话了，他觉得有点尴尬，特别当他想到两人那天发生的种种，而夏宇的手此刻正在他腹部打转，就觉得热气冲上脸，忙制止夏宇。 “好了好了，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夏宇。”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夏宇忍不住吐槽。 修坐起身，感受了一下缓解的胃部，的确舒服了许多。他把自己忙了一天没来得及吃饭然后喝了瓶冰水的事如实告诉了夏宇，换来了对方一句“你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随后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雄哥的厨艺堪称铁时空核武器，夏宇为了逃避老妈的菜，从小就学会了自己煮饭，本来以为离开夏兰荇德家后不用再做家庭煮夫，没想到还是得洗手做羹汤。 十几分钟后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摆在了修面前，夏宇坐了下来，示意修快吃。 温热的食物，安抚了空荡荡的胃部。修饿得狠了，吃得有些急，被呛了一口，咳得面红耳赤，眼泪都沁了出来。 “慢点。”夏宇多年当哥哥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帮修顺了顺气，蓦然想起这不是他的傻弟弟meimei，讪讪地缩手。 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和夏天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从前在花痴美的嘴里听过八百遍东城卫，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偶像乐队，头发炸得像读不进书的小混混，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结果就是这样他瞧不上眼的乐团，居然把那个连雄哥都没办法的魔化人吓得屁滚尿流，夏宇也是从那时候才真正地认识了东城卫和呼延觉罗修。 然后他们家跟捅了麻烦窝一样，一茬接一茬的问题纷纷找上门，夏天进灭，鬼龙险些成魔，石心杀手……所有事件里都有修帮助他们的影子，而他作为一个麻瓜却时常帮不上什么忙，夏宇有时候会觉得修比他更像是夏兰荇德家的小孩。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自己入魔，脑子发昏地标记他。 夏宇看着吃面的修，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在造孽。他才18岁诶，如果他还在念书的话应该和夏天一样读高三吧，我怎么下得去手啊！果然入魔了就没有人性了吗！ 半夜十二点，有个人在家帮你煮一碗面条这样的经历，修16岁成为东城卫团长后第一次体验，他有种久违的温馨感。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漂亮贤惠的妻子给深夜应酬回家的丈夫煮爱心夜宵…… “你笑得很机车。”夏宇眼看着修吃着吃着露出一个十分夏美的偷笑，终于感觉到他身上一点属于少年的气息，也不再拘谨，拿出来平时在家怼夏天夏美的态度来。 修立刻收敛了笑容，夏宇觉得有点后悔，因为修笑起来有点小酒窝，还蛮可爱的。 夏宇忍不住逗他，直接上手扯他的脸：“不过笑得很好看，多笑笑嘛，干嘛整天板着一张脸。” “我是铁时空铁克禁卫军首席战斗团东城卫的团长，嬉皮笑脸像什么样子。” “哇喔，这么长的头衔，是想吓死谁哦。”夏宇不客气道，“我还是台大经济与法律双学位研究生勒，我有天天挂在嘴边上吗？” 修无奈：“我太年轻了，如果不严肃一点，就没法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严。” “我又不是你下属，”夏宇据理力争，“而且这是在家里吧，我现在在法律上是你的家人哦，也要这么严肃吗？” 家人。 这个词触动了修的内心，他看着夏宇那种精致的脸，觉得好像这段婚姻也没有那么让他尴尬和不适了。 他真的很喜欢夏兰荇德一家人的气氛。 “好，我会努力改。”修说道，并附上一个笑容，眼睛弯成弧，微翘的唇上扬，笑得像只猫，让夏宇感觉心跳有点快。 他想起标记他的那天，他亲过这张嘴，柔软甘甜，他很想再回味一次。 他慢慢靠近了修，近到连修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夏宇！” 修的声音把他从意乱情迷的幻想中拉了出来，他看到对方红着脸躲避自己的靠近，马上清醒过来道歉：“不……不好意思！那个，修，是信息素，你也知道标记后Alpha会忍不住想亲近自己的Omega。” 修的脸还泛着红，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紧握的拳头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的紧张。 夏宇有点坐不住了，借口给修洗碗躲进了厨房去冷静。 修吃饱后倦意又涌了上来，坐在桌子边上打瞌睡，等夏宇把洗干净的锅碗放回柜子，回头就看到修垂着的脑袋一顿一顿，几次差点磕在桌子上，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他拍拍修的肩膀：“回房间去睡啦。” 大约是累到极致了，修晃来晃身体，居然没醒，直挺挺往地上倒去。夏宇忙不迭接住他，还以为他昏了过去，直到发现那绵长的呼吸才意识到修是真的睡死过去了。他摇摇头，抱起修，把人送回了卧室。 又是这样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夏宇想。他看着修安睡的面容，心中默念：“晚安，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