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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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挺不知如何应对蔡春絮这般揶揄的目光,便朝她颔首,随即饮下一杯酒。 倪素身上有伤,自是不能饮酒的,她以茶代酒敬了周挺一杯,“小周大人,我一开始便知道我的事很难,但你与韩使尊肯上心,肯为此奔忙,倪素心中感激不尽。” 即便知道韩清乃至于在他身后的孟相公其实都是觉得她兄长这桩案子于他们有利才费心为之,倪素也并不在乎这些。 吴继康服罪而死,这比什么都重要。 蔡春絮说的话,周挺还能应对几句,但到了倪素这里,周挺只是被她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便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只朝她举杯,随即一口饮尽。 敬过酒后,席上几乎只余蔡春絮与晁一松的声音,周挺本就不善言辞,而倪素则是心不在焉,她总是忍不住回头望向对面漆黑的居室。 天色漆黑无边,晁一松随周挺走出医馆,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周大人,我又看到那块雪花缎子了!” “什么雪花缎子?” 周挺漫不经心。 “就是上回光宁府的皂隶来这儿搜川乌弄得乱七八糟,我不是跟您说有件没做好的男人的衣裳么?我跟着小厮去放东西的时候,又瞧见了一匹缎子,我看,跟上回的一样,雪白的,上头有浅金暗花,好看极了,一定花了不少钱!” 晁一松说着又打量起周挺颀长高大的身形,“您总是穿武官的袍子,我还没见过您穿那样斯文的样式。” “不得胡言。” 周挺拧起眉。 “怎么就胡言了?我看那倪姑娘也没认识其他什么郎君啊,不就大人您一个么?”晁一松避开路上的水洼,絮絮叨叨,“我也实在看不明白大人您,今日送给倪姑娘的那些东西哪里都是使尊送的?不也有您的份儿吗?您居然提也不提……如今倪姑娘兄长的案子了了,她的仇报了,你若再不抓些紧,万一,万一人家不在云京待了,要回雀县老家去可怎么办?毕竟,云京对她来说,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周挺一怔,随即垂眸。 她不要性命也要争的公理,她已经得到了,那么她是否还会留在云京这个断送她兄长性命的地方? “再多言,便回夤夜司领罚。” 晁一松还在没完没了的说,周挺收敛神情,迈步往前。 “……” 晁一松一脸菜色,心中只觉这位小周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情窍长得不好,跟个闷葫芦似的。 蔡春絮使唤了奴婢仆从们收拾院子,又扶着倪素,对她道:“阿喜meimei,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 倪素还在看对面的屋子。 “我找人问过,小周大人的家世不错的,他虽是武官,但他家中却是书香门第,他父亲在朝中也是个四品官呢……” 蔡春絮面带笑意地说出这番话,倪素终于反应过来,她回头对上蔡春絮的眼睛,无奈地笑,“蔡jiejie,我对小周大人并没有那个心思。” 蔡春絮其实心里想的是,如今没有那个心思,却指不定往后也没有,但她并不言明,只是问:“那你与我说说,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郎君?” 什么样的郎君? 倪素努力地想了想,“首要是不轻视我的志向。” “还有呢?” “还有……”倪素抿了一下唇,说,“我不太会下厨,如果他会,就好了。” “男人有几个愿意下厨的?” 蔡春絮笑她。 “有的。” 倪素说。 “那还有什么?”蔡春絮慢慢地扶着她走到庭院里。 夜里寒气重,吐息皆成白雾,倪素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发现今夜的瓦檐之上,星子铺陈于夜空,闪烁着清莹的光亮。 她仰着头,找到了那么多颗星子里,最明亮的一颗,“像星星一样的,干净又明亮。” 蔡春絮一头雾水,“世上哪有那样的男人。” 夜渐深,蔡春絮不好再留,叮嘱了玉纹让其好好服侍倪素,这才坐上回太尉府的马车。 “倪姑娘,怎么今夜要在这儿睡?” 玉纹疑惑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安静地端坐在黑暗里的徐鹤雪眼睫微动,抬起来一双无神的眸子。 “我,” 倪素有些心虚,“我房里的药味有些熏人,想换一间屋子睡。” “哦……” 玉纹不疑有他。 徐鹤雪听见推门的声音响起,随即是那女婢玉纹的声音:“房里还没点灯,奴婢这便……” “不用了,你只将火折子给我,我自己来。” 倪素打断她。 “可您的伤……” 玉纹有些迟疑,她今日走动得多,也不知身上的伤有多痛。 “只是小事,我可以的。” 檐下的灯笼微晃,照入房内的光影橙黄,倪素看见在那片暗淡阴影里坐着的人,他的眼睛半垂着,身形如雾一般的淡。 玉纹拗不过,只好将火折子递给她,扶着她进门在桌边坐下,随即找来许多的蜡烛放到桌上,这才退出去。 “你,” 徐鹤雪细细地听着她的动静,微抿了一下唇,“今夜要在这里睡?” “冒犯你了吗?” 她说。 徐鹤雪半晌,才轻声道:“没有。” 一道残魂,谈何冒犯?这间居室是她的,陈设与器物,也都是她的,她要在这里,便能在这里。 “我若不这么与玉纹说,如何过来见你?”倪素将蜡烛稳稳地安置到烛台上,“你今日不开心,我怕我唤你,你也不愿意来见我。” “我没有不开心。” 徐鹤雪一怔,灯烛还没有点,他看不见她,只能循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过脸。 “那为什么从刑场回来的路上,你连在我眼前现身也不愿?” 那时倪素身边有蔡春絮,有玉纹,也有夤夜司的副尉周挺,唯独没有他,他只是那么一缕浅淡的雾气,好像随时都能被寒风吹散。 说话间,一盏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徐鹤雪空洞漆黑的眸子,令他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目光。 窗外寒风卷地,枯叶窸窣作响。 徐鹤雪启唇,却又不知如何应答。 冗长的沉默之间,倪素又点燃了好几盏灯,整间屋子又明亮许多,也足够他的眼睛看清她的脸。 “君子也会说谎吗?” 她忽然说。 徐鹤雪手指蜷握着膝上的衣袍,开口:“我只是……” “只是什么?” 倪素一手撑着桌面,站起身,她身上还是很痛,额头也有了些冷汗,但她不动声色,走到床榻前去,又回过头望他:“我可以吗?” 徐鹤雪手指松懈,兽珠险些滚落下去,他的嗓音透了一分细微的哑:“……可以。” 其实她要怎样都可以。 他甚至希望她可以不必问他,栖身在她的檐瓦之下,他从来没有拒绝的余地。 房内的灯烛太过明亮了,让他能够清晰地看着她掀开他的被子,和衣躺下去,枕着他的枕头…… 他眼睑微动,错开眼。 “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对你不好吗?” 倪素躺在这张床上,裹着他的被子,竟也嗅到了一种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积雪淹没春花,冷而沁人。 她好奇地将鼻子抵在被子边缘,嗅了嗅。 “不是……” 徐鹤雪说着抬起眼,话音淹没在喉咙。 她在……做什么? 身为鬼魅,他没有热的温度,也不会脸红,却仍被她的举止唤醒了一种只有曾为人时才会有的情绪。 “……对不起。” 倪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怪,她苍白的面容浮出一丝红晕。 这回好像是真的有点冒犯他了。 房中又寂静下来,他们一个在床上,一个在书案前,两两相对,却都有些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你怎么不回答我?” 倪素望着头顶的幔帐,清了清嗓音。 “你待我很好,” 徐鹤雪抚平衣袖的褶皱,“但其实,我希望你不要……” 不要对我那么好。 这后半句他明明已经决定好要说给她听,今日在刑台之下,他看着自己的手时,便想对她这么说。 可是此刻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竟为私欲所挟,难以启齿。 倪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迟等不到他的下半句,她便开口想问,却见他的脸色微变,随即他抬起手来,掌中的那颗兽珠竟脱离了他的手,散着奇异的莹光,漂浮起来。 倪素看着那颗兽珠,莹光不断从中涌出,如丝线一般来回,逐渐勾勒出一道淡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