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高辣小说 - 捕蝉(古言)在线阅读 - 第贰壹柒章 眷恋

第贰壹柒章 眷恋

    萧九爷温和道:“别怕!若是我但凡察觉到不对,会立刻遣侍卫来送你离开,一定保你和孩子性命无虞。”

    “那你呢?”林婵嗓音微颤,努力地抑忍眼泪,她知道一哭,他就只肯拣好听的话哄她。

    他会怎麽样!成王败寇,下场是很凄惨的!再多的流风余韵,终将被风雨无情吹打而去,他决定助宁王夺皇权赢天下那刻起,亦做好失败身死的准备。

    “我”萧九爷才开口,抚在林婵肚儿的掌心,就被用力地踢了一下,再是一下,他微顿,低头看见林婵仰起面庞,烛光残晕映得半明半暗,却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忽然不想再说那些伤人的实话了,对怀着孩子的林婵太残忍,遂微笑地安慰她:“你放心,你的前世里我不是成功了麽!这世理应还是如此,我和宁王为此役布局数年,准备周详,兵马充足,士气昂扬,而徐炳正冒天下之大不韪,定会失道寡助!我们不会被轻易打败的。”

    那万一呢!林婵不敢想,更不敢问,似乎一但说出口,就会被不祥的感觉笼罩。她噎着声说:“我离不开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萧九爷低嗯了一声:“我岂会那麽容易就没命!我舍不得你,我还要和你生四个孩子呢,要把我毕生所学授给元宝,你若怀的双胎,另一个小名叫甚麽?”

    林婵回话:“潘郎你来起!”

    萧九爷笑道:“一个元宝,若另个是弟弟,你不是期望他日后成为武将军麽,就叫威宝,若是个女孩儿,唤做金银罢!”

    元宝金银,他俩真是财迷到一起了,林婵不由破涕而笑,抬手捶他胸膛,娇嗔道:“枉你学富五车、起这样的名儿,也不怕旁人听去笑话。”她觉得他还能说笑,应该对成事是有信心的

    萧九爷戏谑她:“我倒觉得不错,总比叫‘知了’动听!”

    林婵抬手捶他的胸膛,他噙起嘴角,继而说:“孩子们的大名我也起好,和租契一起放在桌屉里。”

    林婵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是甚麽?”

    萧九爷亲吻她的面颊:“明日你自己去看。”

    林婵等不及,抓握他的胳臂要坐起身去取,萧九爷抱住她阻止:“外面冷的很,小心染上风寒,还是等明日罢!”

    林婵有些泄气:“真的不肯说麽?”

    萧九爷沉沉地笑起来,一本正经地:“真的不能说。”

    林婵仰颈看他的面庞,他的眼眸闪闪发亮,鼻梁高挺,薄唇噙满笑意,神情很是愉悦,她心底浮起nongnong的温柔之意,亲了亲他的下颌:“好罢!我明天再看。”

    窗外大雪纷飞,红笼飘摇,窗内烛光摇曳,残炭星火。

    萧九爷哑着嗓轻声道:“已经夜深了,快睡罢!”

    林婵没有说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情绪的大起大落,疲倦由生,她很快的睡熟了。

    萧九爷却一直没睡,默默看着她泛起红晕的脸儿,没睡的还有孩子们,除了元宝精力充沛地踢腾,他也感受到另个娃儿的存在,小拳头很轻的捅一下,试探着与他亲近。

    他也缱绻宠溺地不停抚摸他们,蠕动渐渐歇止,终是安静下来。

    窗户纸开始发清,远远有只鸡在打鸣儿,接二连三都啼起来,他留恋地不停啄吻着林婵的嘴唇,怕自己以后再也亲不到了。

    阖门走出茶楼,一整夜大雪,四围皆是白茫茫的。萧贵福安牵着马在说话,见得他忙过来请安。

    萧九爷踩蹬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朝军营的方向疾弛而去。

    第贰壹捌章齐力

    萧九爷至营房前下马,雪还在搓棉扯絮地落,福安替他撑起青布大伞,侍卫迎前拱手禀报:“宁王来了。”

    他蹙眉低问:“这麽早何时来的?”

    侍卫回话:“一整晚未曾离开。”

    萧九爷行走的脚步略顿了顿,嘱咐几句,侍卫和福安应承着退下,他打帘进房,窗屉低垂,灯光黯淡,地央黄铜大盆炭灰发白,星火微烁,宁王坐在桌前椅上,撑着半边脸颊阖目养神。他未打扰,径自解下黑色大氅,去把窗屉揭开,一股子黎明的清冷扑面,与雪色一同明亮地入房。再往盆里新添几块兽炭,稍时火苗腾的燃烧起来。

    萧九爷回身,不知何时宁王已经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怎麽了?”萧九爷问,一面接过福安手中的茶壶,填有大半壶新雪,他撩袍开始炖茶。

    侍卫奉来热水伺候宁王洗漱,九爷也就着他的残水抹了把脸,两人掇条长凳,复又围着火盆坐定,燃炭把他俩面庞映的通红,壶里咕嘟咕嘟翻滚着,甘涩的茶香由淡渐浓,一缕缕在鼻息处萦绕不散。

    宁王忽然微笑起来:“你夫人要何时临盆?”

    萧九爷的眼神很柔和,他道:“按理还有两月余,不过她怀的双胎,估计会更早些生。”

    宁王表情转为惊喜,抬手拍他肩膀一下:“你挺行啊!”

    “那是!”萧九爷噙起嘴角,难得得意不掩。

    两人相视大笑,宁王吃口茶,似不在意地问:“你夫人舍得放你回军营?她还不知我们即将整装待发,可能有去无回麽?”

    萧九爷淡道:“她心如明镜。却更知身为吾妻应担的大义和取舍。”

    宁王面庞肃然,他默了稍顷,慢慢道:“我在你营房中坐了整夜,一直思虑你会否一去不返,却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惭愧。”又道:“但你若不归,我亦能坦荡接受,这数年在朝中和徐炳正党羽明争暗斗,替我里应外合,你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武宁侯临阵倒戈,势必兵力悬殊,此战九死一生”

    萧九爷打断他的话,神态依旧沉稳:“昨晚我那夫人向我坦白,因果轮回,她竟通晓前世。”

    宁王是不相信的,但他静静听着,九爷接着道:“夫人说前世里我助你起兵夺权成功了。她都能这样笃定,我又有甚麽可怕,古往今来以少胜多之战频频,只要运筹帷幄,计谋得当,未必不能赢过他们。”

    宁王一直悬挂的心终是落定,他微笑道:“待得平加裙琉三五嗣八零久泗零定天下,定要封你夫人一个一品诰命之衔。”

    “君无戏言,臣先替夫人领授!”萧九爷也笑了:“阿婵一定非常高兴,莫看将为人妻母,其实心性还是个小女孩儿,就欢喜这些虚荣的光鲜表面。”

    宁王叹口气:“妇人不都如此麽!”

    将军李纶得知宁王在萧九爷营房处,急匆匆赶过来,见福安守在门外,满头大汗道:“你快通传,我有大事要禀!”

    福安不敢怠慢,连忙入房禀明,稍刻,复出来打起帘栊,请他进去。

    李纶见到宁王和萧九爷围火盆吃茶,九爷面带笑容,说着甚麽,宁王连连点头赞好,手也没闲着,剥着一颗烤熟的土豆吃。

    两人皆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甚麽事?难见你如此慌张!”萧九爷看他一眼。

    李纶上前作揖见礼,喘着气道:“昨晚三更时,虎骥将军薛仁镇,陈卜施及副将李耀、张成辉率领部下偷逃出营,直往京城方向而去。”

    宁王面色未改,只问:“可有清点人数?”见他称是,再问:“少了多少兵士?”

    第贰壹玖章战前

    李纶回禀道:“少有万余名兵士。”

    宁王和萧云彰沉默不语,薛仁镇等将军领兵叛逃,对目前局势无异于雪上加霜。

    李纶怒从心头起:“我率五千骑兵前去围追堵截!不信捉不回他们。”

    “不可!”宁萧二人一齐道,彼此相视一眼,淡淡地笑了。

    萧云彰接着说:“前已首肯他们,若决意离开,定不阻拦,岂能看到他们真的离去,反恼羞成怒,动那打杀之心,君无戏言,言而无信又怎能服众。现正值军心涣散之际,重鼓士气,意在安定,容不得万点差池,你去把各部将军召来,我们一齐商讨对策,寻求万全之法。”李纶领命而去。

    宁王站起身走到窗前,天地间银妆玉碾,兵士仍在cao练,他出神片刻,开口说:“昨晚我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薛仁镇他们离去,初时如李将军一般急怒攻心,恨不能将他们团团围住,杀得杀,捉得捉,总会有大半数兵士慑于威吓,不得不屈服与我。”

    萧云彰吃口茶道:“幸得未曾如此,否则祸从内出,败局先定!”

    宁王笑着回头看他:“他们我且能忍,你若不归,大可试试我的耐性!”

    萧云彰玩笑道:“前时又是谁说我若不归,亦能坦荡接受?”

    宁王目光愈发深邃:“逞强之言何必挂齿!我实在离不得你!”

    “”

    这是甚麽虎狼之词萧云彰怔住片刻,沉声道:“我非有龙阳之癖,驶不得旱路行舟,且与夫人阴阳正配,更喜男欢女爱,殿下还是另寻他人罢!”

    龙阳之癖!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宁王连忙摆手:“非如你想的这般,不过是有感而发”用词过重而矣。

    他待解释,忽听帘外有谁低咳一嗓子,顿时有种不祥之感。

    萧云彰道:“进来罢!”

    一阵你推我搡地sao动后,众人陆续进房作揖见礼,虽是极力掩饰,但神色仍处震惊当中。

    萧云彰缓缓噙起嘴角,宁王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非如尔等所想!我和云彰并无甚麽苟且!”

    此地无银三百两!

    “属下明白!”众人异口同声,看向萧云彰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宁王有些头疼,算罢!如今将兵叛逃、战事千钧一发,此乃头等大事,其它的都是后话!

    林婵醒来时,房内清光大亮,萧九爷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月楼端来铜盆伺候她洗漱,说起从萧贵那儿听来的,九爷朝金宝发难经过,林婵暗忖这样也好,反正不是自己言而无信,曹寅日后也怪不上她。

    她想想道:“九爷让她答应了甚麽?”月楼回话:“萧贵死活不肯说呢!”

    林婵没再多问,从桌屉里拿出房屋地契,还有为孩子取的名儿,不禁弯起唇角,九爷昨晚还死活不肯说,多麽好的名儿呀!也就他这样饱学之士才想得出。

    转瞬便到上元节,太平县富户花银子在宗祠边搭起戏台,请了有名戏班儿来连唱三日,往时难请的很,也是托了时局纷乱的福。

    因而县民们每日都把戏台围簇的人山人海,林婵肚子大且畏寒冷,只懒在茶楼里哪儿也不去。

    金宝从外面跑进来,取些铜钱揣袖笼里,笑着撺掇她:“戏班里有个叫周霞官的,扮相丰致嫣然,演的贵妃醉酒极有韵味,他们都看痴了,夫人也去罢。”

    月楼也劝道:“冬阳正午最暖和的时候,夫人肚子大更该多走动,生时才有气力。”

    林婵觉得有理,披上斗篷同她们一道出门,穿街走巷,不久便有吹弹歌唱之音隐隐传来,再走近些,台上唱的是一折,台下掇了十数条长凳,乌压压坐满了人,还有孩童,不爱听戏,三五成群在人堆里窜来跳去,踢到谁的腿儿,弄洒谁的茶水,吐舌头,还扮鬼脸,有人烦了,骂几句,也非真骂。

    月楼把个差点撞到林婵的孩童揪着后衣领拎开,金宝道:“小孩子个个都是皮猴儿。”

    “也不定的。”林婵手搭在挺肚上,揉着踢腾的小脚丫,微笑道:“九爷说了,胆敢调皮捣蛋欺负人,他一定会揍的。”

    小脚丫很快缩回去,唬得半日没动弹。

    月楼摇头说:“小少爷才不会呢,定和九爷一样性子持重。”

    萧贵插话道:“非也!听福安说,小时可没少被九爷欺负的哇哇哭哩!老爷打也不管用,欺负的更狠!”

    众人都大笑起来。

    第贰贰零章分别

    林婵坐在椅上听戏,县民大都认得她,把燃旺的火盆挪近其脚前,天气虽寒日阳却有暖意,轻轻抚触她的额面,戏台上唱念作打铿锵有力,她听了会儿有些昏昏欲睡,八个月的肚子隆得高,低头难见绣鞋尖,娃们踢蹬打拳的次数变得频繁,且结实有力,撑得肚皮一阵阵发紧。

    产婆说过若怀双胎,是捱不到足月生的,恐随时都会出来,林婵希望生的时候,萧九爷能守在身边,她现在很依赖他。

    忽然有个孩子奔跑过来,大声嚷嚷:“出发,出发啦!”

    有人笑问:“没头没脑的,出发甚麽?”

    孩子跺跺脚:“河对岸的将士们排着队走喽!”

    众人都怔愣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些想法活络的戏也不听了,三五迅速起身:“走,瞧瞧去。”军营里总有些物什带不走被丢弃,却是老百姓需要的。

    林婵让月楼扶自己站起,一面问萧贵:“你晓得他们今日离开麽?”萧贵摇头:“老爷那日走后,并无消息再捎回,福安也一直没来。”

    她无端地心生慌张,两条腿走快了就发酸,肚子沉甸甸往下坠,气儿频喘,月楼担心地说:“往桥那去处偏阴,冰硬湿滑,夫人跌一跤可了不得。”话音才落,就听噗通一声,萧贵摔的龇牙咧嘴:“喛,怪疼!”金宝用帕子捂嘴笑起来。

    林婵再也不敢逞强,也没心思看戏,整个人空落落的,她顿步站了会儿,才没精打彩道:“回去罢!”

    几人都没再说话,脚下的雪被踩的咕吱咕吱作响,一个孩童背上扣着一口大锅,走一步停两步,萧贵问他:“从营地捡的麽?”

    孩童半边脸颊蹭到锅底黑灰,挺得意道:“嗯!我先看见这个,他们都没抢过我。”

    金宝掏出帕子替他把脸擦擦,又问:“那些兵就没见着一个?”

    孩童吸着流到唇边的鼻涕:“早跑光了。”

    林婵察觉月楼三人在悄眼看她,虽然有些难过,但身为官宦的妻,打仗征战和儿女情长总要有取舍,这是无法回避的,遂微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未说出,便见茶楼门前拴了两匹白马,红色灯笼挂在檐顶,萧九爷披着黑色大氅站在廊下,仰首在看一盏荷花灯,灯上有谜面。

    林婵的泪水夺眶而出,又觉此时不该如此,她应表现的坚强和沉稳,不令萧九爷为自己担忧才对。

    萧云彰听到脚步声,回身望着林婵走近,面庞显露出笑容,待至跟前,拉住她的手,很冰凉,便凑近嘴边呼热气,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问:“怎麽哭过了?”

    林婵勉力笑道:“不曾哭是迎风泪。”又低声道:“进房吃一碗饺子罢!你最欢喜的白菜rou馅。”

    萧云彰微笑着摇头:“不用了,才吃饱来的。”

    林婵又道:“那炖茶给你吃,有珠眉茶、用雪水来煨,你定欢喜的。”

    萧云彰还是笑着:“真的不用了!”

    林婵微顿,想想说:“这就要走了?”

    萧云彰轻“嗯”一声:“我来看看你,免得你担心”手掌摸上她挺圆的肚腹,能感觉孩们一阵乱蠕,似晓得是爹爹,兴奋的不知怎麽办好。

    他心底父爱弥漫,又问:“产婆有说何时生麽?”

    林婵道:“双胎足月生少,可能会提前些!”

    他沉默稍顷,忽然喟笑起来:“想和你说甚麽,脑里却空空,算罢,该交待的早也说了,我会赶在你生之前回来”他道:“很快就回来了。”

    “好!”林婵很温良地应着:“我在这里等着你。”

    萧云彰看看天际:“时辰不早,他们还在官道等着我,得走了。”

    林婵看着他近至马前,不知为何迟疑一下,转身疾步走向她,展臂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嘴唇亲吻了她的耳垂,蓦然又松开,跨马上鞍,勒紧缰绳,那马喷着热气长嘶一声,奔弛而行,福安也骑马紧随其后,很快两道身影就模糊了。

    林婵还在一错不错地望着,九爷亲吻她耳垂时,还说了一句话。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第贰贰壹章平静

    萧贵有日带了六人来见林婵,皆是跟随萧九爷身边数年的暗卫,身型高大魁伟,言行谦恭有礼。

    林婵心如明镜,他们定是得了九爷的命令,他若在前方遇到不测,这些人会立刻带她离开。

    金宝盯着他们打量,突然指着其中两个叫起来:“喛哟!是你们两个。”

    林婵也望去,怔了怔笑起来,还道是谁,却是娼馆宝来院里那两个做粗活的汉子,一个叫陈昱,一个叫冯元。

    他俩原留着胡髯,现都剃干净了,还是年轻的后生,挠头道:“你们从娼馆逃跑后,曹千卫晓得我们没跟上,气得差点吐血死了。”

    “他还活着?”金宝冷哼一声。

    “活着!”冯元笑眯眯地说:“虽然身受重伤,但命硬,挺过来了。”他又疑惑地问:“那晚你们要逃,怎不叫上我俩呢,有我们一路相护,总要安全许多。”

    “是啊!”金宝看向林婵,林婵解释:“我并不知晓你俩是九爷的人。”

    “九爷没同你提过?”陈昱有些哭笑不得:“我俩在萧府时就受他指令,一直护在夫人周围,恐你觉得不自在,除非攸关性命,并不在明处示人!”

    原来如此!林婵思忖会儿,面庞倏得发红,那是否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他俩尽收眼底了,她清咳一嗓子,是挺不自在的。

    这六人留下三人在茶楼帮忙,劈柴烧火,理桌摆椅,炖茶烧饭,招呼来客,可谓无所不能。另三人则在旁处找了活干。

    金宝闲散下来,只要算算帐便可,和他们朝夕相处数日后,她给林婵说悄悄话:“以前是我目光短浅,现觉得他们哪个都比曹寅强。”揩帕子擦拭嘴角,林婵随她目光望去,但见有个叫薛青的侍卫,正光着膀子高举斧头劈柴,精赤的胸膛有几道斑驳的伤痕,开春的阳光明亮且渐暖,晕染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颗颗汗珠子晶莹闪亮,随着动作往下慢滑快滚,经过健实的腹胯,洇进紧束的藏蓝裤腰里。

    林婵不由抿抿唇瓣,光天化日,男色可餐呀。莫说金宝看直了眼,连她都觉得心旌荡漾,小家伙们隔着肚皮踢她几脚,替爹爹鸣不平。

    林婵当晚就找这几侍卫说明情由,她知道金宝对曹寅是情根深种,但难保她不犯浑。

    自那后他几人穿戴十分严整,和金宝虽也说也笑,却适实地保持着距离。

    金宝其实就是怨曹寅,故意说气话儿,现在可好,甚麽都没得看了!

    她们在此平静度日,宁王大队已在城外两里地安营扎寨。

    春季雨多且密,淅淅沥沥下了许久,宁王和萧云彰并肩而站,仰首看着城门楼上黑簇簇摇晃的人影。

    今又在城墙吊下五具处以极刑的尸首,他们所处之地离城门很近,看得清都是忤逆徐炳正的官员。

    宁王沉声问:“现已驻守一月有余,他们迟迟不肯出来应战,只弄这些虚幌子戏弄我们,是何道理?”

    萧云彰淡道:“管他这许多作甚!勿被其干扰心志,以不变应万变就宜!更况着急的理应是徐炳正他们,城门终日不开,城外补济难入,城内内耗虚空,百姓势必作乱,他不动都不行!”忽然眸光顿烁,微笑道:“你看,有人来了!”

    宁王随他望去,城门打开半扇,摇晃旌旗,走出三人,直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第贰贰贰章劝和

    宁王去帐中坐,萧云彰则背手站迎来人,待走近了,却是丁玠、萧旻和大将军王启岩。

    徐炳正遣来他的挚友、侄子和对手劝降,不得不说他在拿捏人心时,是十分老谋深算的。

    丁玠很激动,但他极力抑忍自己的情绪,只有在握萧云彰手时,用力地攥了一下,且道:“我们来此,半个时辰后定要回去。”

    萧旻朝他拱手作揖,嗫嚅地叫了声:“小叔叔,别来无恙!”

    萧云彰颌首,笑而不语,王启岩神色据傲,厉冷道:“我与你无话可说,领我去见宁王。”

    萧云彰并不搭理他,与丁玠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侍卫撩开营帐,他等进入,宁王坐上首,还有数名将军已在位,皆是熟人,彼此叙礼,依次分坐,端来滚滚热茶。

    王启岩朝宁王拱手,抢先道:“我们在此不能久搁,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皇上及徐阁老至今按兵不动,是顾念先帝遗诏,要与皇叔携手固国安邦,共享天下清明盛世。想必宁王您是受尔等蛊惑才一时错失心智,只要缴兵弃械,皇上便会大开城门迎接您入宫,过往只当云烟,自此一概不咎。”

    “我若不允呢?”宁王微笑着问。

    王启岩回话:“若是两军对垒,您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

    “此话怎讲?”宁王听得饶有兴致。

    “自武宁侯率五万大军进京,吾方将兵之数已远超与您们,前些日薛仁镇又率万兵前来投城。”他微顿,目光阴鸷地扫过一众将军,接着说:“薛仁镇被封为勇忠将军,秩品二品,与他统率三军之虎符,前程不可限量,你等若回心转意”未曾讲完,李纶笑着打断他:“薛仁镇那贪生怕死之辈,无勇无谋,大晚上偷偷摸摸溜出军营,何谈忠诚二字,你们却以他为良将,还统率三军,实在要笑死我们。”众人也哄然大笑,宁王和萧云彰不阻,亦随着微笑。

    王启岩恼羞成怒,呵斥道:“尔等觉他不忠,吾等却觉他有义,皇上仁智贤明,心胸宽阔,并不以仇报怨,但得诸位诚心效忠,皆为吾朝的大雅君子,社稷纯臣。”

    宁王赞许:“武将中能如你这般巧舌如簧者,实在不多。”他沉默稍顷,看向萧云彰,笑问:“你有何话说呢?”

    萧云彰沉稳回答:“我等乃忠臣良将,宁死无二,一切皆听殿下决断!”

    宁王颌首,再道:“王将军,本王决意兵临城下,非为皇权而来,徐炳正于先帝在时,趁其沉迷炼丹制药,不谏诤封驳,以匡人君,反结党营私,三纲废弛,居官秽浊,致使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如今更是挟皇帝年幼独揽专权,钩党连众,阴养死士,滥杀朝廷清官明臣,种种罪恶罄竹难书,本王要替皇帝夺回王权,不再受其压制成为傀儡。”他顿了顿:“皇帝只要交出徐炳正及其党羽,处予极刑以示天下,警醒百官,称快百姓,我定会重返边关,继续驱撵蛮奴,卫吾疆土,和皇帝一起守得四方安定,再显盛世之景。”

    王启岩回道:“宁王对徐阁老恐是有所误解,他实非你所说的不堪。”又扫过萧云彰及一干人等,冷笑道:“殿下勿要偏听旁信,你身边皆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侫臣,只等两兵残杀坐享渔翁之利。”

    宁王镇定淡笑:“蠢材,你以为我如小皇帝那般软弱好骗麽。本王心意已决,你回后只需把我的话带到即可。”

    王启岩亦不客气:“皇上和徐阁老原是想饶你一命,你不领也无法。我们告辞先退。”想想又道:“不妨告诉你,你败局注定,前有大军迎战,后有南蛮追来,你又何苦做困兽之斗。”

    “南蛮追来?”宁王蓦得面色阴沉:“此话怎讲!”他戍边多年,还从未有蛮族敢入侵半步。

    众人哗然,连丁玠与萧旻皆神情大变。

    王启岩大笑:“徐阁老与蛮族素来交好,他们听闻朝中内乱,殿下造反,愿出万兵鼎力相助,岂有不允之理!”

    宁王怒道:“混帐!蛮夷野性难驯,毫无诚信,但得踏入中原界地,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势必造成战火连天,生灵涂炭之境!”

    王启岩不以为然:“你自身难保,何必杞人忧天。”他朝丁玠和萧旻道声走罢,先起身径自往外走。

    萧云彰给门前守兵使个眼色,守兵拔剑拦阻,王启岩回头问:“这是做甚麽!”

    萧云彰开口道:“你身为秩品二品将军,曾在边关助宁王剿夷,应深知蛮族生性狡诈,手段残暴,视汉人生命为草芥,你本该竭力进谏上奏阻止才是,却贪位恋禄,为一己私利,助纣为虐,陷百姓水火之中,万刮不足以平恨,孰可忍,孰不可忍,把他拿下。待战事结束,天下平定,再治他里通外敌、满门抄斩之罪!”

    王启岩瞬时慌张起来,大声厉喝:“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岂能言而无信!”

    “此于来使无关。”宁王道:“是你之作为,无论哪朝哪代,皆违背章法律例,视以重罪。”

    过来五六兵卫,迅速拿绳将他捆绑结实,推掇出营门,此处不再多表。

    作者的话: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哦!

    捕蝉(古言)第贰贰叁章断绝

    第贰贰叁章断绝

    萧云彰看向萧旻,略思忖会儿才道:“老夫人身体康健否?”

    萧旻回话:“家中多事,她格外掂念九叔,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萧云彰沉默无言,若说萧府于他的软肋,就是这位老夫人,当初若不是她力排众议,支持萧老爷收养他入府,他的官途决非一片坦途。

    萧旻说:“依如今的兵力多寡,你们实属蜉蝣撼树,胜败明眼可见,九叔最有智谋,怎会看不通透?何必为争一时之勇,反丢掉自己的性命!”

    见萧云彰笑了笑,他继续道:父亲让我捎话给九叔,你如有反悔归顺之意,现还为时不晚,他一定会保全你的性命,到底在萧府彼此朝夕相处数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却仍让我的夫人受尽委屈!”萧云彰打断他:“我身陷囹圄之时,他却觊觎我妻美色,意行霸占,未逞即恼羞成怒,伙同徐巧珍将她囚于陋室,百般刁难,中秋夜送毒月饼要谋害她的性命。你说,我怎可能反悔归顺与虎谋皮?”

    萧旻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是阿婵告诉你的?她如今在何处?”

    “阿婵?”萧云彰沉声重复,忽然明白了甚麽,他抬眼看向萧旻,面庞变得冷若冰霜:“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不管在嫁我之前,你与她有怎样的情感,都断然不再复来,她已向我表明心意,誓与你彻底了断,而你,若还对她存有非份之想,世间之大,也再无容你之所!”

    他语毕,转身要走,微顿,头也不回道:“阿婵不是你能叫的,被我再听到,绝不听之任之!”

    萧旻失魂落魄地往城门去,父亲和徐巧珍对林婵所为,令他受到强烈地冲击,父亲与母亲多年后才纳了妾室,严正端方的令他敬畏,徐巧珍竟要毒害林婵,她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愿相信,忽然忆起前世里,林婵可有被父亲欺辱过?她被囚时身骨虽娇弱,却病死的猝不及防,他知晓徐巧珍命人送过几趟吃食,难道萧旻脑里乱糟糟的,他从不惮以恶意揣测父亲和徐巧珍,他们却做了甚麽!

    他忽然腿足发软,差点跌倒,却被双手及时扶住胳臂,是小厮萧乾,这才恍然已入城门,身子微颤的坐入轿中,轿夫抬起追随丁玠的轿子之后,直往宫中而去。

    萧乾边走边道:“府里送来消息,少夫人生了,是个哥儿,让爷晚间早点回去。”却不见轿内有声响,他又复述一遍,依旧如此,心中奇怪,却不敢再多话了。

    帐内传出王启岩阵阵生不如死地惨叫声,半个时辰后才渐渐微弱下来,又过了片刻,萧云彰撩帘从内走出,面无表情。福安赶紧捧来一盆热水,他不紧不慢地洗去刑讯时指间沾染的血渍,再看见袍摆也溅了些,并不理会,直朝宁王的帐中去。

    宁王正和李纶等将军商讨战事,听到侍卫禀报:“萧大人来了。”连忙命进来,看到他问:“王启岩招认了?”

    萧云彰颌首,接过一盏茶吃了,宁王大喜,不禁笑赞:“能让他招认实属不易!你怎麽办到的?”

    这些武将的脾性实非严刑拷打就能屈服的。

    萧云彰皱起眉宇,说道:“从此时起必须严防谨守,侍卫日夜轮替,王启岩招认,若殿下不肯降服,三日内两军必定交战,因为蛮夷已近在咫尺。”

    一众皆面色大变,却非害怕,而是热血沸腾,李纶大笑:“老子的剑再不沾血气,都要生锈了。”

    萧云彰神情依然凝重,走到宁王面前,撩袍半跪道:“蛮夷疾弛而来,必定经过太平县,依他们卑劣残暴的本性,一番杀伤劫掠在所难免。我的妻在那里濒近临产,行动不便要逃艰难,我有个不情之请”他的喉咙微滚,想说甚麽又极难说出口。

    捕蝉(古言)第贰贰肆章听明

    第贰贰肆章听明

    宁王扶他身起,微笑道:“无须你请,我也要这样做。”

    遂朝李纶沉声下命:“精挑万余名兵士,需擅长骑射,由你带部赶往太平县,消灭夷兵,保卫居民,因事出紧急,需得即刻出发!”

    李纶拱手应承,大笑道:“我曾与夷兵交手过,知晓怎麽对付他们,一定不辱使命。”与萧云彰作揖告辞,转身快步离去。

    萧云彰深受震动,他深知已现有兵力,还要分拨万余出去,是需要多大的果敢和魄力,如若他身在宁王之位,也未必会有此等宽广的胸襟。

    扶持宁王夺大柄掌天下,他的决断很英明。

    纵是春寒料峭,柳枝儿已抽出新绿,林婵身子沉甸甸的,肚皮也一阵阵发紧,孩子的踢腾愈发有力,晚间很疲累总也睡不好,金宝搬进房来与她同住,端茶送水,穿衣梳妆,很是尽心却从无怨言,俩人的感情经这一遭,更如姐妹般深厚。

    这日一早,林婵坐在靠窗的桌前,金宝用叉杆撑起如意菱花纹窗扇,日阳温煦地洒照在林婵身上,她正舒服的昏昏欲睡时,忽听有人站在廊下耳语,凝神细听,说的并非中原话,她睁眼要往外看时,却见门外迈槛进来三人,身型彪悍,穿着汉人服,却深眸高鼻,面如刀刻,一看便是夷人。

    林婵心底疑惑,转念一想,或许是做买卖的关外商客、打从太平县路过也是可行,但身穿汉人服又觉蹊跷。

    金宝也在打量他们,一面说:“若是想喝茶,就找桌子坐。”

    三人眼神直勾勾地盯她,两人忽然交头结耳,笑容别有意味,金宝在娼寮里,男人眼色甚麽没见过,顿时把脸一沉,就要走开,其中一人忙cao着蹩脚汉话道:“有炒面可有?我们肚子饿,不吃茶。”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问够不够。金宝见钱眼开,接过银子转身往厨房里去了。

    三人寻到离林婵不远的一桌坐下,并不把她当回事,自顾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林婵却突然脸色发白,她早年在浙江府时,父亲和一夷人商客交好,那商客有一女,与她年纪相仿也颇投缘,她教她汉话,她教她夷语。

    这三人讲话,林婵能听的八九不离十。

    她想起身离开,又恐惹他们生疑,遂坐着不动,唤冯元来给自己添茶,顺便交待两句。

    金宝没有再出现,是陈昱端给他们三盘炒面,三人也未多话,吃完很快就离开了。

    林婵立刻吩咐关门下帘,叫萧贵速去把其余暗卫统统叫来,萧贵见她神情鲜有的严肃,不敢怠慢,半盏茶功夫,所有人等皆在茶馆聚齐。

    “夫人寻我们有何要事?”薛青拱手先问。

    林婵开门见山:“今有三位夷人来此吃面,轻视我一介县妇,言谈间未曾避讳,恰我熟懂夷语,是而听得分明。夷人统帅受徐炳正指使,率大军朝京城赶来,欲行前后夹击之术,将宁王一众剿杀囊中。他们一路恐遭州市县邑官兵阻击,不敢打草惊蛇,从荒郊僻壤狭道而行,太平县是通京城最后一处县郡,他们不再有恃无恐,要在此大开杀戮,大部还未抵达,有十人先至,宿在河对岸、先时宁王的营地,今日他们在此出没,实为勘察地形,熟通要道,只为堵住百姓逃生去路。这三人才见金宝一面,已打起主意要将她欺辱,实乃禽兽之辈。”

    捕蝉(古言)第贰贰伍章大结局(上)

    第贰贰伍章大结局(上)

    一众皆变色。

    薛青为暗卫之首,他朝林婵恭道:“九爷离开时曾嘱咐我,如县中出现夷人时,切不可悼以轻心,立刻禀报县令蒋大人,由他调集衙吏将其们擒拿,严加拷问同时,蒋大人修书遣驿兵八百里加急送至州郡,他们会整合军队赶来增援。”他站起又问:“夫人还有甚麽要交待?”

    林婵微怔,未曾料到萧九爷足智多谋至斯,还有甚麽是他没有预判到的呢!她一直攥着的心落回了原处,想想不由笑了笑,摇头道:“你赶紧去罢,莫耽搁时辰误了大事。我见那夷人身强体壮,腰佩长刀,非寻常所比,你们不妨去帮助衙吏一起抓捕,以尽绵薄之力。”

    薛青颌首:“我正有此意!”他仅留下冯元,带着其它侍卫告辞离去。

    晚间天就变阴,不久淅淅沥沥春雨织成密网,店里没生意,索性歇业把门关了,林婵用过饭,仍坐在窗前看书,却又甚麽都看不进,抬眼望外,天色沉黑,屋檐下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金宝替她在炖大夫开的安胎药,满屋子弥漫着一股甘涩的味儿,忽听有人叩门,并叫唤:“林娘子歇下了麽?”

    “不曾呢!”金宝去开门,是接生的陈婆子,她收起滴水的伞搁在门边,笑道:“我来摸摸林娘子的肚子,心里好有个底。”

    金宝连忙把她带到林婵面前,林婵朝她微笑:“这样的天还劳烦你跑一趟。”一面解开衣裳露出雪白隆圆,陈婆子洗净擦干手,在她肚上来回摩挲,若在往日,小家伙们定要和她捉迷藏玩儿,可今日却懒懒的不动,陈婆子按摁发硬的肚皮,他们才朝她掌心踢一脚。陈婆子沉吟不说话儿,金宝沉不住气问:“到底怎麽了?你好歹说句话儿。”

    陈婆子抽回手笑道:“恭喜林娘子,怕是这几日就要生了。”又朝金宝说:“恐要辛苦宝姑娘,白日还不打紧,晚间要多警醒些,瞧着出现肚痛破水,就赶紧来寻我。”金宝到底不曾经过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晚间我不睡了,就睁眼守着!”陈婆子说:“倒也不必如此。”

    林婵把衣裳整理好,命金宝给了她些赏钱,陈婆子笑道:“你不必担忧,给你接生的姥姥手上经过的孩子没百也有十,双胎也不是没接过,你按照我们说的做,就会顺顺利利的。”又唠了些家常,金宝包了些上好的香茶赠她,她千恩万谢地接过,打伞走了。

    林婵想着小家伙们随时会出来,这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经历,她欣喜、期待、兴奋,也有说不出的紧张,她很想念萧九爷,若他能陪在身边,她就甚麽都不怕。

    她被他真的宠娇了,宠得离不开他,这一定也是他的谋策,因为初嫁他时,她那受尽屈辱的转世魂魄,不想交托在任何人的手上,也包括萧九爷,她冷心冷情,只想依靠他的权势保命,能得锦衣玉食,再用此生来疗治伤口的痛楚,何时痊愈她也不知,或许至死都不会解脱。

    但萧九爷硬生生地闯进她的生命里,他疼惜她,爱护她,包容她,也迫她关心他,理解他,体谅他;他把自己温暖的怀抱给她,也要求得到她同等的回报,就算是一时挫败,也从未曾放弃过她,若说这都是他的老谋深算,林婵不得不承认,那他现在得偿所愿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得偿所愿呢,她这一生不会做妾,成了明媒正娶的妻室,有个深爱自己的夫婿,还将诞下梦寐以求的孩子们。

    她有时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够得到幸福,生怕是一场黄粱美梦,但得梦醒,她还身居废室,仅有小眉陪伴,饮渴难耐,病痛缠身,瘦成一把骨头。

    肚里孩子适时的蠕动。她抬手抚摸,怎会是梦呢,窗外春风凉雨轻抚她的面庞,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金宝端来一碗安胎药递给林婵,看着她小口小口喝着,有感而发的叹一声:“要是萧九爷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