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书院 - 耽美小说 - 如梦令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89

分卷阅读589

    玩!这个小毛孩,你怎么才从北京回来,你怎么长这么大啦!”

    院长夫人进门去了,许多人瞧见她,招呼她,走到汤贞跟前,她上去就把汤贞的手拉过来,用另一只手去拍汤贞的手掌心。她又不舍得打,伸手去捏汤贞的脸。

    周子轲坐在对面,坐在“贵客”才坐的领导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杯茶。他瞧着阿贞被那么多老人家包围,听到阿贞口中断断续续出现的家乡话——周子轲听不懂,他从没听阿贞讲过,今天是第一次。

    身边的老人时不时抓一把开心果,抓一把松子糖给周子轲吃,他们努力用普通话和他寒暄,生怕怠慢了他。周子轲张开手心把糖接过来,听到老人们在旁边念叨:“一会儿给阿贞装一点儿回去,他喜欢吃糖。”

    他们坐在一起,回忆往昔,回忆汤贞小时候来剧院演出,放学来剧场看排戏,汤贞喜欢听相声,一不小心就把人家隔壁乡镇剧团的活儿给“偷”了,惹得那边的人找上门来,十里八乡连省城的老师都知道了,香城出了一个小天才,叫汤贞。

    “你回家去看了吗?”老人们问。

    汤贞坐在他们中间,羽绒服兜里揣满了糖,他摇头。

    “玥玥可怜,”老人说,“谁摊上那么一个妈,谁都遭罪。”

    “诶,怎么说话呐。”

    “玥玥前几个月还给我们打电话。”

    “说什么?”

    “说,想看你爸爸和你的录像带,我们寄给她的,让她老公家弄丢了。”

    周子轲也许能明白,汤贞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回来。他走上香城剧院散发着霉味的楼梯,听阿贞给他一一介绍刚才在楼下后台见到过的那些老人。小时候,除了上学,汤贞做什么都在剧院里,一有事来到剧院,准有人管他。

    有一次,在路面上磕破了膝盖,汤贞小腿流着血走回家,他对mama说疼,mama嫌他娇气。

    meimei说,哥哥,你怎么走路这样了,不会是把腿摔断了吧。汤贞也不知道,他在书包里找自己攒的零用钱,meimei进来了,也把手里皱皱巴巴的零用钱给他。天快黑了,汤贞牵着meimei的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似的,在外面走。meimei说,天好黑啊。他们站在小镇医院门口,发现医院关着门,大夫下班了。

    爸爸骑自行车下班回家,在楼道台阶上看见了两个可怜巴巴挤在一起坐着的小孩。爸爸抱起meimei,放回家里去陪mama,他又抱起汤贞,下楼放在他自行车后座上。

    爸爸骑着车,带汤贞去剧院后面的员工宿舍,直接找到大夫家里去了。汤贞在那儿被大夫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摔坏腿,消了毒,擦了药水,他们干脆在大夫家里吃晚饭,汤贞在回家路上买了两个松枝糖,带回去给meimei吃。

    香城大剧院不比北京的嘉兰天地艺术剧院,这里老朽,粗陋,屋檐也低矮得很。现在的年轻人迷恋网络上的新鲜事物,除了一线城市,很少有人到剧院看戏了。就像老人们说的,现在的香城大剧院,比起“剧院”,更像一个代表往昔的景点一般存在。

    他们一直努力坚持,靠着捐款,靠着微薄的演出费,希望等兰庄的高尔夫度假村建起来以后,给香城更多活力,把剧院维持下去。

    老院长夫人问汤贞,晚上住在哪里。汤贞说去住酒店。

    “不回家去了?”她问。

    汤贞没说话,还没下定决心。

    “你当年自己走了,去北京,当大明星,上电视,看着真好,”老院长夫人说,“就是和小时候,好像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汤贞有“来处”,那么眼前这栋建筑就是他的来处了。小周把租来的车子从香城大桥下的停车场开过来,他打开后车厢盖子,和汤贞一起把里面的水果、厦门特产拿出来。汤贞和老人家们一一拥抱,周子轲站在台阶下面,他也伸出手,和过来送他的老人家们握手。

    等只有两个人了。周子轲在树下问:“怎么说?”

    “嗲嗲。”汤贞看他。

    周子轲忍着笑:“我没听清。”

    “嗲嗲。”汤贞低下头,又说了一遍,他抿住嘴,不再说了。

    郭小莉打来一通电话,问汤贞人在哪里,郭小莉本来按时给祖静老师那儿打电话问平安,结果今天打去,才知道汤贞离开厦门了。她问汤贞什么时候回北京。

    汤贞讲完了电话,他和小周已不知不觉走到一片居民楼下。

    “阿贞?”

    身后突然有人叫道。

    汤贞牵着小周的手,回过头。

    一个男人站在路头的灯下,瞧着有三十岁模样,他手里牵着两个背书包的小朋友,是刚接孩子回家。

    “阿贞,”那男人眯了眯眼,走过来,“真是你!”他推两个小孩,让他们自己进楼道上楼。

    汤贞在小周身边站了一会儿,松开小周的手,他走过去了。

    “你走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回来了,”那男人笑道,他眼睛睁大,惊喜地瞧汤贞,“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变。”

    汤贞双手揣在衣兜里,对他笑了一下:“是吗。”

    那男人说:“是啊。”他也笑了,“你不想和人说话的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喜欢说‘是吗’。”

    汤贞听了这话,才真的笑出声了。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子热络起来。

    “我先走了。”汤贞看他。

    “阿贞!”他又叫了一声。

    汤贞在路灯下回过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香城待几天?”他问。

    汤贞说:“我明天就走。”

    周子轲问:“他是谁。”

    汤贞说:“以前邻居家的哥哥。”

    周子轲脚步停下了。

    他转过身,朝他们刚才经过的那片住宅楼看。他不知道哪一户是汤贞小时候的家,只能看到一户一户的阳台延伸出来,朝向天空的方向。

    汤贞没有停留,他绕过了这片剧院住宅区。道路上,有人跑出来,望向他们的背影。周子轲看着路越往前走,两侧的商铺越少。

    夜雾弥漫。

    他陪汤贞走向了墓园。

    回到香城的汤贞,有时让周子轲以为,会消失在这片雾里了,会失去人形,再也不见踪影。周子轲紧握他的手,时不时还搂住他。汤贞的长头发从衣领里落出来,雾中的青丝,像是种矿物的颜色,汤贞往前去,给周子轲一种非人的感觉。

    两座墓碑,一大一小,伫立在一棵落光了叶的银杏树下。

    汤贞方才还走得快,这会儿他站在这里,低头看着。

    墓碑上有故人的照片,男人穿着中山装,在微笑,女孩穿一件连衣裙,也在笑。

    汤贞眼睛一眨,登时有滚热的泪落下来了。

    “爸爸,”墓园中人迹罕至,墓碑林立,是沉默的逝者,在天上地下望向了他们,汤贞声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