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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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如从自己记忆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她最初甚至没有“爸爸”这个概念,她不认为自己的家庭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有缺憾,直到在幼儿园有一次别人提起“我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炸锅一样开始讲起自己的爸爸,有一个女孩注意到苏晏如一反常态的沉默,她问:“苏晏如,你爸爸呢?” 苏晏如疑惑地眯起眼睛:“我没有爸爸,什么是爸爸?” “你怎么会没有爸爸?你说谎,有爸爸有mama才能有你!” “可是我就是只有mama,没有爸爸,我还有外公外婆。”苏晏如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自己的家人。 “不可能...你...”小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师抱走,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了一串蝴蝶样子的玩具,小孩子的注意力就又被吸引走了,只留下苏晏如在原地思考“爸爸”是什么,自己一定要有吗,那为什么自己没有呢?另一名老师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晏如,不要放在心上,你有爸爸,但是你可能没有见过他而已。” “我不能只是没有吗?”苏晏如问。 老师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就安慰一样揉揉她的脑袋,苏晏如更疑惑了,老师为什么要同情我? 放学时是管家来接的她,回家后发现mama在客厅看电影,她扔下书包也不顾换鞋就跑过去扑在mama怀里,mama问她怎么了,她抬起头问:“mama,他们说小孩都有爸爸mama,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苏应缇哈哈笑起来,胡乱揉了一把苏晏如的头发,接着说:“宝宝,你有爸爸呀。” “那为什么我没见过他?” “嗯,其实mama也没见过他。”苏应缇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合,才能生下孩子,你是从mama肚子里出来的,没有爸爸也没有你呀。mama是从一个地方,银行,你知道吧?那是保管钱的地方,还有一种银行它不保管钱,它保管男人一种特殊的体液,只有这种体液进入到女性的身体,和女性的卵子结合,才能发育成一个小生命,然后在女性的肚子里成长,最后再生下来,这叫怀孕。而那种银行只会保管优秀男性的体液,mama在那里看了很久,发现了你爸爸的档案,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于是我就选中了他的体液,和我的卵子结合,于是就有了你,所以你是有爸爸的呀。” “哦...”苏晏如眨巴眨巴眼睛,半知不解地点点头,接着又发问:“那我会见到他吗?” “嗯...理论上来说不应该让我们和他见面,但是等你大一些,你还想见他的话,mama可以帮你找他。”苏应缇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就答应了。其实这事涉及到伦理和行业道德,但是对于她这种高度的人来说没有不可以的事情了,除了生与死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呀!” 于是在怀揣着对未知的父亲的憧憬,苏晏如缓慢地长到了七岁,她目前还不知道mama说的长大是多大,但这也算是一个阶段性成果嘛。得益于苏应缇女士的优良教育,她主打一个知无不言——所以在苏晏如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给她进行了性启蒙和生理教育,直到现在这件事还被她在太太间津津乐道,觉得自己简直是京城开明教育的第一人——于是苏晏如过分地思想早熟了,体现在很多常识性但是大家通常不会告诉小朋友的事情她都知道并且理解,譬如性、生和死,于是在七岁生日过了三个月后,她三天没见到苏应缇,身边人也总是唉声叹气,用那种幼儿园老师看她的复杂的同情的眼神看她时,她摇了摇牵着自己的管家的手,说:“爷爷,mama是不是死了?” 管家爷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于是带着她找到她的姥爷,苏应缇的父亲,说你问老爷吧。苏晏如推开书房门,看见头发已然花白的外公,稚嫩地质问他mama是不是死了。 “晏如,过来。”外公没有表现出吃惊或者愤怒或者其他任何一种情绪,他只是平淡地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晏如听话地凑过去,姥爷苍老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在她的头发上,说:“是的,晏如,你mama去世了。” “我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外公,”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外公,“这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不只是我,你也是,对吗?” 外公微微笑了笑,但晏如觉得那个笑容奇怪极了,好像那个笑容似笑非哭,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荒诞的滑稽感,晏如没有追问为什么mama这么年轻就死了,因为她已经了解到了世事无常的真正含义,也就不必再问出口。mama常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接受就好了,能补救就补救,但是不要后悔,后悔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事物。 “对,晏如,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外公说完就沉默了,也不再看晏如的脸,把目光放在晏如被他一寸一寸抚摸的头发上,目光似苍凉,又似悲伤。 “我的外孙女一定是跟着我的。”外公说。 苏晏如站在灵堂旁边,不懂他们在争论什么,自己只是没有了mama,她的外公还在,舅舅也在,又不是没有家了,有什么可争论的? “不,叔叔,让她跟着我吧,毕竟她是应缇的女儿,我不会对她不好的。”苏晏如认得他,那是mama本家的表哥,她应该叫他一声表舅,但是每次见他,他都不太理会她,只会直勾勾地看着mama,是个很奇怪的舅舅。 “正是因为她是应缇的女儿,所以才不能跟着你。”外公似乎是生气了,猛地一敲拐杖,将此事盖棺定论,牵起苏晏如就走。晏如跟在外公身边,悄悄地回头望着表舅,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眶红红的,眼里极力隐忍着什么,于是整张脸皱在一起,没有她平时见到他那样帅了。 “她怎么不哭啊,看吧,我就说小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的...” “她那么小,不懂也正常吧?” “你们快别说了,多可怜啊...老爷子身子骨也不硬朗了,再过两年一个孤女没有母家帮衬着,能在家族里立足吗...” 苏晏如站在外公身边,听到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觉得那些长舌妇和长舌夫十分聒噪并且愚蠢,生老病死,人间常事,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就算不能接受,也一样要接受啊。但是她怎么会不难过呢?那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是她七年来最亲密的朋友,苏应缇对她的教育及其平等和开放,她们彼此之间没什么不可说,甚至有时候苏应缇还会给她看自己约会的单身帅哥让她选一个当小爸,苏晏如觉得他们空有其表,太蠢了,不配当自己的爸爸,苏应缇就抱着她大笑,说宝宝说得对,你爸爸一定是最聪明的,或者我才是最聪明的,不然不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女儿。 想到这,苏晏如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母亲死亡的事实在此刻才真真切切地击打在她的灵魂上,并且留下一个一生都无法修补的创口,只要想到mama,就会不断地从创口里冒出血液,每次流出的都是新的。感觉鼻塞,一吸鼻子,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mama,我知道死亡不可抗拒,这是你很早之前告诉我的道理,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苏晏如再也按捺不住,冲到棺木旁边嚎啕大哭。 mama,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死亡不可怕,思念才可怕。 晏如在葬礼上哭到睡着,一路上被外公抱回来的,迷迷糊糊睡醒已经半夜了,她蹑手蹑脚走下床,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母亲闭上眼睛恬静地躺在棺木里的样子还是历历在目,她又一次湿润了双眼,于是起身走到外公房间,决定和外公挤一挤。 可能是得益于年纪小的缘故,晏如其实振作地很快,但是面对那些知道这件事的其他人那种同情的眼神,她觉得十分困扰,经常想大喊出来我没有那么难过了不要可怜我,但是她不能,这种被怜悯的感觉让她浑身不适。而上帝也确实总是不公平的,他指定了哪一家,哪一家就一定遭殃。于是仅仅半年后,外公也因为思虑过度进了重症监护室。 不同于她第一次面对死亡时的平淡,晏如套上厚重的防护服进去病房时,面罩上满是她泪水和抽噎带出的水蒸气,在这样朦胧的视角下,好像一切都如梦似幻,变得惨白惨白的,外公也惨白惨白的,他拉过晏如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晏如,去找你时宴舅舅,他会照顾你的,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晏如,外公和mama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外公...”她又一次热泪盈眶,握紧了外公的手,但是又怕他骨瘦如柴的手掌被自己捏疼了,赶忙又松了松:“外公,你别走,好吗?” 她看到外公露出一种释然一样的笑容,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外公面对死亡全然不害怕,但是她更害怕了,她知道,外公真的要走了。 “晏如,好好生活,不要被别人欺负,也不要欺负别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像你mama一样自由地活。” 于是外公带着他的笑容停止了呼吸,苏晏如还想继续听外公说话,但是无论怎么他都不再动了,手里牵着的那只骨瘦如柴满是针孔的手掌也一下子卸了力。 “外公!”她尖叫起来,扑上去想搂住他,但是防护服隔绝了她和外公的接触,她跳起来手往身后够,试图解开防护服,但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她最后一次见到外公,竟然什么都触摸不到,面罩上的水蒸气越来越多,甚至凝结出了几颗水珠,她完全看不到外公的脸了。 关于苏晏如的去处,家族里甚至专门开了个会,也不避讳她,她坐在最末位的座位上,这椅子对于她来说太过宽大,就像此刻会议室里,这样理性、只讲利益的成人氛围,对她来说也太过宽大,她过早地接触了成年人社会里丑恶的东西,她看到那些和mama、外公交好的亲戚最初没人想养她,直到外公的律师宣读了遗产分割后,所有的东西都在苏晏如成年后交给她,那些人又趋之若鹜地说自己可以收养她了。 她看到那个表舅,苏时宴,这次他没有皱着一张脸,但是两根眉毛拧在了一起,眼睛又是红红的,他说我要收养她,我要带她回本家。 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了,苏晏如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协议签好,苏时宴带她离席之前,没有一个人再说话,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又是熟悉的怜悯和同情。 苏晏如被带到了一处宅子,离自己家有两个小时车程,京城太大了。 苏时宴说:“晏如,你以后要叫我爸爸了。” “可是你不是我爸爸。” “我知道,晏如,但是你也不知道你爸爸是谁,而我收养了你,我是你的养父,所以你应该叫我爸爸。” 苏晏如接受的很快,她知道养父母是什么东西,于是顺从地喊了一句爸爸。而苏时宴原本冷峻的表情一下子溃不成堤,蹲下来和她平视,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晏如发现他的眼里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破碎的闪光。 “你和你mama长得很像,晏如。”苏时宴收回了目光,而苏晏如几乎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开了窍——这个人深爱我的母亲。但此时她尚且年幼,并不能全然理解那种深爱是何物,只是模模糊糊地有了这样的一个印象,还不能探知全貌。 苏时宴牵起她的手走进门,一排佣人齐刷刷向他们问好,他淡淡地吩咐喊他们下来,离得近的一位女佣人就快步往楼上走去。 “还有别人吗?” “是的,你的兄弟,我的两个儿子。” “先生,”苏时宴还想说什么,被管家走过来打断,“有媒体要报道这件事。” “压下去。”他说。 “是。” 这时女佣人和两个男孩子从二楼走下来,一个稍高一些,看见苏时宴二人微微惊讶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反倒是另一个稍矮的,一脸不屑地打量着苏晏如。苏晏如倒也不怕,平静地和他对视,并不生气,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对方不爽也十分理解。 “振鹭,鹤屿,这是晏如,这是你们的——”他顿了下,然后低下头问晏如:“你几岁?” “我七岁,还没八岁。” “嗯,”苏时宴皱了皱眉,“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 “十一月五号。” “哦,”苏时宴转回头又对着振鹭和鹤屿,“振鹭这是你meimei,鹤屿,这是你jiejie,要好好相处。” “父亲你在外面又生的孩子吗?”苏鹤屿问。 “不是,”苏时宴平静地和他对视,“这是你应缇姑姑的女儿。” 苏鹤屿和苏振鹭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都有些震惊地看着苏晏如,她被这种目光搞得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是这种反应。 “别这么没礼貌,你们应该当绅士。”苏时宴又皱眉了,苏晏如发现他经常皱眉,导致眉头有两条深深的沟壑。 “好了,别在这傻站着了,”苏时宴挥挥手遣散了佣人们,只留下管家跟在身边,“走吧,晏如,去选一间房间吧。” 他又顿了一下:“如果他们俩的房间你喜欢,也可以搬进去。” 苏晏如摆摆手示意不要,心想这个舅舅真奇怪,又是让自己叫他爸爸,又是让自己随便挑房间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总归是不好问出口,只能按下不表。 苏晏如这时才开始打量起来这座宅子,此处坐落在京城稍偏远的山上,在半山腰的位置修建的,进来要先爬盘山公路,然后在中途拐进一条路,进到树林里,再走大约十分钟才到,隐私性十分好,周围除了漫山遍野的树,什么也没有。苏晏如在路上时观察了,离这里最近的邻居也有约莫五百米的距离,真的很像书里那种隐居大师住的地方。即使苏家本家已经有钱到连显赫都无法形容了,但是这座宅子的装潢仍然显得过分质朴了,可能是苏时宴个人爱好使然,整个家里采用的颜色都是黑白灰三色,最多颜色的地方也只是那张巨大的整面大理石的餐桌,客厅里的装饰品少得可怜,只有一副孤零零的画挂在客厅里,那是mama的画,苏晏如眼尖地认出来。 见她对客厅的某一处停留了长时间的目光,苏时宴也转过头去,发现她望着的地方就是那副画的位置,于是便说:“那是你母亲年轻时送给我的。” 苏晏如哦了一声,目光依旧粘在上面,她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找到一处让自己有熟悉感的东西,就一直回头看,直到上了楼被楼梯遮挡了视线才堪堪停下。 二楼也有一个小客厅,比起一楼那种不近人情的风格来说,这里更有人情味一些,沙发上还摆着兄弟二人的书和玩具。“你如果饿了,可以来这里拿东西吃,这里常年会备着一些吃的——”苏时宴顿了一下,“你会用微波炉吗?” “我不会。”苏晏如答。 “...好吧,可以让你哥哥教给你。”苏时宴没多做停留,继续带着三人往前走,客厅的对面是通两层的顶,在围栏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下面客厅,再往前左手就是苏鹤屿的房间,右手是苏振鹭的房间。 “我不要和他们抢房间。”苏晏如制止了要推开苏鹤屿房间门的苏时宴。 “好吧。”苏时宴没有强求,接着领她去后面的空客房,二楼一共六个房间,其中两间已经被占用了,分别被兄弟俩拿来当游戏房和书房,只剩最末尾左手一间和右手中间一间空着,苏晏如看都没看直接说:“我要最后的那一间。” “不再看看吗?”苏时宴眉毛一挑,问。 “不了爸爸,我喜欢那个位置。”苏晏如摇摇头。 “让佣人过来整理一下吧,今天你先凑合住,明天会把你老家的东西都搬过来的。” 苏晏如则是摇摇头:“不要,只把我的衣服和必需品拿来就行,摆设不要动了。”那是她的家,她不想让那里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她害怕以后的人生那么长,她会忘记很多的东西。 “好。”苏时宴大手附上她的头顶,揉了揉,“我住在三楼,有事可以找我。” 苏晏如嗯了一声,然后目送苏时宴上楼梯。此时只剩下三个小孩大眼瞪小眼,苏晏如虽然不是那么怯场的孩子,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开口,场面就僵在了此刻,直到苏鹤屿说:“你才不是我jiejie,不要以为你进了家就是我们本家的孩子了!”趾高气昂的。 “不要这么说,鹤屿,”苏振鹭责怪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苏晏如这才反应过来,苏时宴压根没介绍自己叫什么名字,于是说:“我叫苏晏如。” “燕茹?好土的名字。”苏鹤屿吐吐舌。 “不是,是晏如,‘守直虽多忤,视险方晏如’的晏如。” 苏鹤屿翻个白眼,先回自己房间了。苏振鹭说:“别理他,他就是容易觉得没有安全感,你来我房间玩吧,你的还没收拾出来。” 苏晏如点点头,跟着进了房间。 苏振鹭的房间也素的可怕,几乎全是白色,苏晏如心想自己家里各种各样什么颜色都有,因为mama喜欢花哨的东西——又想起母亲,她的心里又蔓延出那种钝痛感,低垂了眼睛,但是她已经不会一想到mama就哭了,只是那种堵着的感觉依然存在,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减轻一些。但是苏晏如其实反而不愿意那种感觉太轻易就消失在岁月长河里,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她还和母亲、和外公有着链接,这种痛苦就是链接存在的最好证明,况且,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外孙,如果连她想到他们都毫无波澜,那是多么可怕。 察觉到苏晏如情绪不高,苏振鹭说:“你不要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没人会离开你的。” 没人会离开我吗?苏晏如有些愣怔地看着苏振鹭,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总有一天也会分开的,我们都会死。” 听到“死”这个字眼被她很轻松地提起,再想到她短短半年遭遇这些变故,苏振鹭一时间很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 于是他上前轻轻拥抱了她,苏晏如虽然略有诧异,但是也接受了,她确实需要一些来自“家人”的温暖,哪怕他们彼此也还没有开始接纳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