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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第65节

    他不停地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怎么能怪你?”

    “可是我爸爸就死于这种意外。”

    “……”鹤遂哑口。

    正快步走着,周念索性跑起来,只想快一点到医院,再快一点。

    鹤遂跟在她身后跑起来,又想继续哄她,又怕她边跑边说话会很累,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一旦被蜱虫咬住,不能自行拔除,必须到医院处理才行。到医院后挂了急诊,从医生给鹤遂拔蜱虫,到消毒开药,周念全程在旁边看着。

    离开时,周念再三向医生确认,是不是只要过了四天潜伏期就是安全的,听医生回答是的以后,才肯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鹤遂注意到周念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她怕得脸色苍白,唇上更是一点没有血色。

    昏暗巷中。

    他倏地伸手拽住周念的手腕,周念思绪混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周念撞进他的胸膛里,腰间和背部多出一双有力温暖的大手。

    她浑身僵住,思绪凝固。

    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消失,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体温相融,彼此的呼吸在无限靠近。

    周念感觉他抱得很紧,随后又感觉到他落在她背上那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上下温柔地抚了抚。

    “念念,别怕。”

    他耷颈低头,俊脸贴在周念耳边,低声呢喃,“我怎么会死。”

    周念的颤抖在一分一秒中缓解,她也永远会记得,鹤遂叫她的第一声念念,是在南水街的一条昏暗小巷中。

    月光温柔,他却比这月光还要温柔。

    几分钟后,周念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她在他的怀中得到安抚。她把眼泪蹭在他的胸口,哑声说:“不准死,也不准离开我。”

    腰间那只大手再次收紧。

    他抱得更用力,笃定地回答:“不会,永远不会。”

    周念心安地闭上通红的双眼,反复在心里默念:他说不会,永远不会。

    第43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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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蜱虫叮咬后的潜伏期3-30天。

    医生告诉周念, 一般四天后没发病的话,那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问题,尤其在很及时到医院做了清理消毒的情况下, 不用过于担心。

    只是対于蜱虫, 周念有太深的心理阴影,自从鹤遂被咬的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无休无止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里面, 是周尽商因为高热不退,腹泻不止,外加大口大口呕血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

    周尽商在她的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死去。

    六岁那年被冉银摔碎的陶瓷德牧小狗,也在死神奏出的音符里一次又一次地碎掉。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周念总是一脸的湿涔涔,泪水和汗水全混在一起。

    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 把枕头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在漆暗的黑里把枕头哭湿一大半。

    焦虑和恐惧的情绪同时达到顶峰。

    床头上摆着的那瓶萤火虫还亮着, 周念伸手拿过瓶子, 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暖黄的光点在一闪一闪, 在黑暗中特别醒目温暖。

    这些都是鹤遂亲自为她抓的。

    真的很怕鹤遂会像周尽商一样。

    周念从第二天开始就每天花一大半的时间和鹤遂待在一起,不管冉银去不去市里忙活保险理赔的事情,她都会风雨无阻地出门, 去找鹤遂。

    她必须亲眼看着他安好,才会稍微安心。

    还是老样子, 周念会在鹤遂家院子里的杏子树下画画, 鹤遂就睡在旁边的u形藤条躺椅里。

    他是安静的, 不会主动开口说话打扰周念画画, 时不时帮她削铅笔。

    鹤遂削铅笔的技术,周念可不敢恭维, 等他削好,拿过来一看,要么就是太尖要么就是太顿。

    这可是逮住说他笨的好机会。

    周念没放过这个机会:“鹤遂你这人好笨,削个铅笔都不会。”

    鹤遂转笔很有两下子。

    墨绿色的2b铅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飞旋转,他转笔时不看笔,目不转睛地偏脸盯着周念看,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没发工资还这么挑剔?”

    周念抗议:“但是你没削好,我就用不了。”

    鹤遂像是被她说服,又像是纯粹妥协迁就,懒懒轻笑了下:“我给你削,削到包你满意,行么。”

    “这可是你说的。”

    时间就在两人相处的点滴中分秒不停地流逝着。

    好在三天时间过去,鹤遂都安然无恙,周念终日里悬着的一颗心才逐渐放松。

    生活却总是充满戏剧性。

    它擅长玩弄人心,将那颗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瞬间提起来。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倒不是因为鹤遂突然有什么身体不适的问题,而是——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在画画的周念吓了一跳,墨黑色的铅笔芯断在纸上。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躺在藤椅上的鹤遂。

    如果开门,门外的人就会看到院中的景象,也会发现身在鹤遂家的周念。

    “你躲到树后面。”鹤遂说完这么一句,便起身去开门。

    周念迅速从画架前离开,躲到树后面去。

    开门声传来。

    就算再好奇,周念也不敢把头探出去看。

    一道慌里慌张中年女声响起:“小鹤,你快去看看你妈呀,她店子给人砸啦!”

    周念听得心头一紧,在她的印象里,宋敏桃很温柔亲和,不像会与人发生矛盾冲突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就被人砸了店?

    接下来,周念听见鹤遂夺门而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又在两秒后朝她逼近。

    她一转脸,鹤遂已经来到眼前。

    他整张脸都沉得可怕,眼锋锐得能杀人,像是放心不下她,低低道:“收拾东西,快回家。”

    周念喉咙发紧,怔怔说好。

    眨眼间,鹤遂消失在眼前,余留下一缕沾着皂香的风。

    周念心神不宁地开始东西,画架上没画完的画,打开的画具箱,桌上还有一杯鹤遂给她榨的西瓜汁没来得及喝。

    一一收拾好后,她从鹤遂家离开。

    百来米的小巷深长,周念刚疾步走到中段位置,就隐隐听见嘈杂喧闹的人声。

    嗡嗡嗡响着,很像苍蝇闻见腐尸的动静。

    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

    周念走出巷口时,已经汗流浃背,她用手擦掉额头的汗珠,转眼看见旁边宋敏桃的按摩店门口围了一堆人。

    全是些凑热闹的看客。

    周念的心悬在嗓子眼里,她背着画板不动声色地混进围观的看客里,故作平静的表情,让她看上去也像个合格的看客。

    前方人影幢幢,周念羸弱,被挤来挤去好半天才看见按摩店里此刻的情形。

    按摩店里一片狼藉,不,是一片废墟。

    洗脚椅被砸得弯曲变形,按摩床被斧子劈成几段,斧子正插在其中一张断床的截断面,满地的陶瓷碎片是插着塑料假花的花瓶骸骨。

    墙上更是被泼满红色油漆,漆味已经顺着空气飘至人群里,周念也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

    至于人——

    宋敏桃站在屋子里的那张深红色帘子前,侧対着人群,正低着头用手里的纸巾擦泪。

    周念看见她的眼睛哭得又肿又红。

    此外,狼藉的废墟里还站着好几个女人。

    气势汹汹,凶神恶煞。

    这种时候,无需特意去追问事发的原因,只用静静在人群里站着,那些好嚼舌根的男女就会自动吐露出全部的来龙去脉。

    周念从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中得知,带头砸掉按摩店的人,就是隔壁快递驿站老板刘跛子的老婆,刘春花。

    刘春花一直都觉得宋敏桃在勾引她男人,勾引刘悍去照顾宋敏桃的生意。

    就在昨天晚上,刘悍又去按摩店找宋敏桃被刘春花发现,刘春花不敢当场发作,又怕像上回那样,撞到疯狗的枪口上,便暂时忍下来。

    当天夜里,刘春花便联系了镇上其他几个女人,这些女人的老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喜欢到宋敏桃店里洗脚按摩。

    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东西。

    招至嫉妒的就是宋敏桃有一副太过美丽的皮囊,她甚至什么都没做,但只是存在,似乎就是一种罪恶。

    她被女人们羡慕,嫉妒,唾骂,羞辱,再极尽可能的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