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

    你真喜欢诸伏景光啊。

    不是不清楚他性格上的缺点，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些你才喜欢他。

    在他和你们还不太熟的时候，没怎么透露过自己家里的事，但从细枝末节中你仍旧不难体会到他那种寄人篱下的无助与孤独。

    虽然他用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彰显自己竖起的心房，但他的弱点也分毫不差地暴露在你面前。

    只要在小猫熟悉你的气味后，再毫无边界感地撸它、逗它、让它接受无法逃脱的命运，它就会自然而然地与你亲近，被你的爱（或者你表现出的喜爱）所禁锢。

    诸伏景光不会说话，心智也没有成熟到能伪装身体反应的地步，他在黑心眼的你面前如同一张白纸。

    “小猫。”

    看吧，他已经放弃抵抗，接受这个称呼了。

    那双纯洁湛蓝的猫眼认真地望着你，无声地询问你有什么事。

    你忽略猫咪轻微又无力的挣扎，将手放在他的喉部，“什么时候能说话呢？我想听你叫我名字。”

    降谷零硬是从旁边插进来，“hiro要叫也应该叫我的名字。”

    你的弟弟喜欢吃醋，吃你的醋、也吃他朋友的醋，有时候他的行为会让你怀疑他最喜欢的食物是否还是芹菜。

    小猫喉咙里发出几声软乎乎的咕噜，你顺手摸了把他柔软的皮毛，满足于这样的触感，“来和我一起看书吧？”

    【这不公平！】

    为什么你从来不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呢？

    降谷零委屈地想。

    诸伏景光眨眨眼，拉住降谷零的手，将你递给他的那本书放进了降谷零手里，腼腆地笑了笑。

    【hiro简直是天使】

    你的弟弟安分下来，抱着书坐下，低头翻书。

    而小猫倚靠在你的肩上——因为被你强行拉过来，脸颊泛着不自在的红晕，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丝毧总以否定作答，然而我们能在那声否定中得到荫蔽，就像野兽藏于树杈间。】

    这些话对于诸伏景光来说有些晦涩难懂，但他仍旧很乖巧、很安静地跟着你一起阅读。

    【世间存在各种各样的身体，但这一具是属于我的。我的头脑需要它，正如菌菇需要泥土。】

    你理解着关于健康、关于活力的定义，你在思考要如何利用它们来获取你需要的那些事物，你顺手撸了把身边小猫的脑袋。

    【我拥有如此之多的生命，很难停止不动。我坐下休息时，关节痛如火烧。我知道我一旦止息，或许便是永远。】

    ——伤疤并非创伤，亦可投入作业中去。

    你阖上书的时候，降谷零已经磕在书架边缘睡着了，而诸伏景光，他睁着那双无辜又无害的湛蓝色猫眼怯生生地望着你，等待着你下一步的举动。

    你好像已经驯服他了。

    他的皮肤真白啊，你蜜色的手捧起他的脸时，像琥珀与白丝绸的交融。

    猫的眼皮轻轻颤动，他显然不适应你靠这么近，但你从来不管这些。

    其实你有些饿了，你在回家的路上买了荞麦饼干，当你终于将嘴贴近他耳边时，你轻声命令，“跟我一起出门。”

    小猫瑟缩了一下，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的动作很轻，他的动作更轻，你们是一对共犯，一起瞒着降谷零做坏事。

    你在碗里倒上牛奶，与一小碟饼干一起送到他面前……你好像没问他想不想吃，但你知道他会吃。

    不管是让你高兴也好，服从你也好，他总会依照你的意愿那样做。

    他吃东西的时候也轻悄悄的，饼干和着牛奶在嘴里含化了一起咽下，又慢条斯理地重复这个过程。

    你呢？你没有那么斯文，嘴里叼着半块饼干，手底下扯了张稿纸飞速写着什么，你没给自己倒牛奶，因为你知道你基因调控下的乳糖酶活性很低，你乳糖不耐受。

    降谷零作为你双生的弟弟，情况也与你差不多，因此厨房里的牛奶更多被保姆用作烹饪。

    你们把饼干瓜分完了，本该在这个点来做晚饭保姆还没到，幽幽转醒的降谷零则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往外走。

    “姐，我有点饿了。”

    发现碟子里饼干的残骸后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在确认没有一块饼干被剩下后他不可置信，“你们居然没给我留？”

    如果你抬头的话，大概就不会错过小狗咪眼中的委屈了，那种本该由自己占据的位置被另一人顶替的委屈。

    但你忙着将你的一瞬灵感捕捉到纸上，你没有理他。

    诸伏景光说不出话，无措地用手语比划着什么。

    降谷零暂时没把手语学明白，而能看懂的你没抬头，诸伏景光一番解释做给瞎子看，急得快掉金豆豆。

    而你勉强写完了一部分。

    【为了保护我们所知世界的表皮，不息之心无尽地搏动着。】

    ——心之密传。

    当你的注意力回归到身边时，你发现两个小男孩都一脸委屈地望着你，像你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你又看向门口，你隐约知道保姆应该不会来了，于是你从玄关旁的柜子里翻出一些零钱——平时作为小费使用的，对身后的二人宣告，“今天出去吃。”

    降谷零还没出门吃过饭，紫灰色的狗狗眼腾地亮了。

    而诸伏景光则扭捏着有些不安，不习惯接受别人好意的他不知道自己配不配被你请吃饭。

    会给你带来麻烦吗？你会不会其实已经想把他赶回家了，又不好开口。

    他是不是应该识趣地自己离开？

    这大概就是家里弟弟的理直气壮与外面弟弟的礼貌懂事。

    你一边一个，牵着你弟弟和小猫往外走，倒是很有主见，“去商业街的快餐店，我要吃炸鸡汉堡。”

    至于他们的想法？

    你弟弟的意见不重要。

    小猫不会有意见。

    降谷零活力四射地往外冲，像一只撒手没的小狗咪，兴奋又激动。诸伏景光被你拉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用一种你不太明白的眼神看着你。

    他是一只不爱出门的猫吗？

    你有些疑惑地回望。

    小猫依依不舍地松开你的手，用手语快速地比划。

    【也会…有我的…那一份吗？】

    接着，他像生怕你不要他似的牵回了你的手。

    你快被另一边的降谷零拽飞了，天知道他力气怎么这么大？

    于是你问，“你要中薯还是大薯？自己到了店里再决定。”之后就转头与降谷零斗智斗勇。

    你不知道，在你身后，诸伏景光安静地看着你，嘴唇开合。

    【……jiejie。】

    尽管无言，但仍有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