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蝴蝶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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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地陷停住了。银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阴森的地道中。 空气中全是湿漉漉的水气,洞xue壁异常潮湿,上层还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墙壁上挂着一盏盏昏黄色的壁灯,一路延申到幽暗的甬道深处。银尘观察了一下,壁灯的燃料是一种来自地源的珍稀矿石,燃点很低,数年不灭。银尘在绿岛住了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格兰仕只来得及把他推进来,却没来得及告诉他地道通向哪儿。 格兰仕还在上面。 想到格兰仕,银尘的脸色突然一白,急忙往上看去。他坠落的洞窟已经被格兰仕用碎石封死,明显是不想让他回去。格兰仕在地源魂术的造诣上远远比他深,他绝无可能突破格兰仕的封印。银尘抿了抿唇,一层泪水涌入他的眼眶,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伸出双手,尝试着召唤雾隐湖的湖水。 在刚刚简单的探查中,他意识到这里是雾隐湖的底部,水元素充沛,利用庞大的水压应该很容易就能破壁而出。他要回到格兰仕身边,让他抛下格兰仕一个人逃命,他做不到。 他闭上眼睛,浑身的金色魂路缓缓亮起。突然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窜入他的脑海,他骤然停住了动作。 今天早些的时候,王爵跟着漆拉王爵匆匆离开了,一句话都没有和他们三个说。 如果说……绿岛的入侵者是漆拉王爵带来的话,那么跟着漆拉走的王爵,会不会也有危险?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奇异地渐渐恢复了冷静,大脑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东赫已经死了,格兰仕在上面独木难支。对方明显是为了猎杀他们而来的,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可是至少,一定要把敌人的信息,告诉王爵。 想到这里,他擦干了眼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密密麻麻的金色刻纹再次爬满了他的全身。一股股轻盈的气旋环绕着他的身体,他猛地调转身体,倏地朝着漆黑的甬道深处飞去! 雾隐岛上。 黑衣青年痛苦地捂着胸口,缓缓渗出的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襟。他跪在地上,咬牙死死盯着白裙翩然的妖媚女子。 女子掩嘴轻笑,仿佛玩弄耗子的猫一般讥讽地瞟着奄奄一息的黑衣青年。突然,她的瞳孔中泛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然后抱怨地开口:”什么嘛,居然真的走了。“ 她挑逗地对黑衣青年道:”你的同伴抛下你自己走了呢。喂,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吗?“ 格兰仕呸地一声吐出了口中的鲜血,也不回话,只是嘿嘿冷笑着盯着她。特蕾娅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之前杀的几个一度使徒,可是都很讲义气同生共死呢!我都开始心疼你了,他能活下去,你只能孤零零地躺在这等死……你真的不会觉得不平衡吗?“ 格兰仕眯起眼睛看她,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失血带来的寒冷一阵阵侵袭他的大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那个标志性的顽劣笑容:”谁叫我是师兄嘛。“ 特蕾娅淡淡笑着,瞳孔再次变成纯白色,她读取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思想:”真的只是师兄而已?“ 格兰仕的笑容消失了,他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特蕾娅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状作害怕地说:”你瞪我干嘛啊,这种事你自己比我清楚呀。“仿佛是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再次吃吃笑起来,继续说:”话说回来,你们岛上的人可真有意思,从王爵到使徒都如出一辙地痴情呢……好了,不和你聊天了,不然你心爱的那位小师弟就要跑出我的感应范围了。真不愧是吉尔伽美什的天之使徒,速度可真快呢……“ 她的面色骤然一寒,一条毒蛇似的白纱猛然向格兰仕袭来:”所以,你现在去死吧!“ 宽大的白纱仿佛巨大的蟒蛇,死死绞住了格兰仕的胸口,用力地不停收紧。女人红唇翘起,美艳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突然,她的面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格兰仕的方向。在她的感应中,那里涌动着一股极其暴虐的力量,叫嚣着要破茧而出,就像是、就像是…… 突然,一阵极其危险的感觉掠过她的心头,特蕾娅骤然急退!在那一瞬间,她听到了清脆的布匹撕裂的声音,女神的裙摆顷刻间化为碎片!她恐惧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恶魔般的巨大脸孔,狰狞的獠牙,剑刃般的头发,一根长长的尖角穿透眉心挺立额头,只依稀残留了一点青年曾经挺拔英俊的样子。他只是轻巧地随意一击,特蕾娅便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般被高高抛起,重重摔落到远处的地面上。 暗化后的格兰仕——或者说【饕餮】,仿佛明月般的巨大兽瞳里盛满了强烈的杀意。它盯着仅承受自己一击便吐血重伤的白裙女人,缓缓抬起了前蹄。 黑暗的甬道里,银尘浑身裹着风,他正在疯狂地奔逃。 一滴滴泪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很快渗进了潮湿的沙土。他咬着牙,用力擦着眼睛,可是泪水还是源源不绝地从眼眶里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恨不得立刻掉头去找格兰仕,可是一个声音从心底持续地告诉他:不能回头,你要活下来。至少在见到吉尔伽美什之前,你绝不能死。 格兰仕这么久都没有追上来,怕是已经和东赫一样……遭遇不测。 他的脑海中不停闪过和他们相处的片段。东赫古板严肃,经常教训他和格兰仕,却总是在他们闯祸后给他们擦屁股。格兰仕整天嘻嘻哈哈,像个没正形的野孩子,可每次两人遇到危险都是他在护着自己…… ——刚刚,格兰仕在自己的掌心里写下了一个”走“,然后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毅然决然地把他推进了地下甬道。那个男孩的掌心异常温暖,仿佛是无声的告别。 以后要靠你自己啦。 银尘不敢细想自己离开后格兰仕遭遇了什么。他只是全力地向前飞掠,努力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对了……还有王爵。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关心这里的一切。他对自己的人生其实是麻木而缺乏真实感的,马戏团的银尘也好,一度使徒银尘也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欺辱和凌虐中度过,于是他学会了用逆来顺受保护自己——只是在受不住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小小的尖牙,威胁性地挠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忍受新一轮的打骂。 在吉尔伽美什把他带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和这个男人说过话。这个人一看就是魂术师或者大贵族,与自己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既然自己身上没什么值得图谋的,那么他接下来的命运……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掉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吉尔伽美什那会儿大约也挺无奈的,前两个使徒都是一副开朗好说话的样子,最小的天之使徒活像一只团成一团气鼓鼓的刺猬。他至今记得自己问吉尔伽美什”你到底是谁“后,男人微笑着说”亚斯蓝的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后自己的反应——他拔腿就跑,把格兰仕和东赫都看傻了,愣在原地都没想起去追。吉尔伽美什也没阻止他,只是在他一头撞到结界上的时候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把他拎了回来。 后来格兰仕形容这一幕的时候,笑得狂拍大腿,说”哎哟那会儿王爵提你简直和提了只不高兴的猫似的“,被他冷着脸一顿毒打。这是什么破形容,他记得自己一落地就迅速钻进了树丛,躲在一棵大树后不肯出来。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悄悄探出头,紧张地小声问:”那你会杀我吗?“ 吉尔伽美什笑了,他说:”不会。我会保护你。“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困惑地歪歪头,道:”不过,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杀你?“ 格兰仕吃完橘子掏了掏耳朵,贱兮兮地开口道:”就是啊,我们不吃人rou已经很久了~“然后被吉尔伽美什微笑着塞了一嘴冰渣。金发的男人没有理会满地乱爬的格兰仕,只是温和地对自己说:”你身上的伤很多,回头东赫会找些药帮你医一下。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再带你去心脏赐印。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喊我王爵。“ 他抿了抿唇,最后也没喊出声,只是放松了警惕,目光在东赫和格兰仕身上转了一圈。吉尔伽美什凉凉道:”哦,对了,忘记和你介绍了。这边这个是东赫,海之使徒。至于地上这个么……是今天的人rou晚餐。“ …… 在心脏被赐印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白银祭司,他们美得仿佛高贵纯洁的神祗,安详地躺在巨大的水晶里。他屏住了呼吸,震撼地看着眼前的神迹——以苍银色的水晶为背景,金发的男人的脖颈和手腕亮起金黄色的刻印,淡淡微笑地看着他。男人伸出手,轻轻拥住了自己,温暖的掌心落在自己的尾椎上,紧接着一股闪电般的刺痛沿着脊椎传来,几乎要劈碎他的大脑!他只觉得浑身被切成了零零碎碎的碎片,每一寸骨骼和血管都要被打碎了,眼前一黑险些软倒。 还好,在他摔倒在地上之前,落到一个暖融融的怀抱里,鼻尖传来芬芳的橡木香。男人维持着挺立的姿势稳稳地接住了他,吉尔伽美什回过头,对着白银祭司颔首:”尊敬的祭司大人,赐印已经结束。我的使徒很疲倦,请您准许我带他下去休息。“ 飘渺空灵的声音从水晶里传来:”可以,你们去吧。“水晶的光芒渐渐暗淡,那面高耸的墙壁变成了普通的石墙。 格兰仕和东赫在后面紧张地看着他们,见白银祭司离开后纷纷担忧地凑上来。吉尔伽美什搂着他,安抚地揉着他的发顶,轻叹着道:”赐印需要把以前身体里的魂路都抹掉,然后重新刻上一套新的灵魂回路。你原本的魂术基础很不错,但是正因如此,我在剥离你原有魂路的时候你才更痛苦……让你受苦了。“ 格兰仕拧紧了眉头:”是啊,王爵给我赐印的时候我都没啥感觉的,就恶心了一小会儿。我刚刚看你都快晕过去了,你真的不要紧吗?“ 银尘慢慢缓了过来,他一下下地眨着眼睛,觉得鼻子发酸。在马戏团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和凶恶的魂兽搏斗,受伤是常态。可是每一次表演结束,都是他蜷缩在狭小的帐篷中独自包扎伤口,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他生怕他们等得不耐烦,连忙说:”我没事了。“ 他抓紧了吉尔伽美什的手臂,试图站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按回了怀里。男人不容置疑地说:”再休息会。“温暖醇厚的橡木香再一次包裹了他,身下是坚实而柔软的感觉,头顶上是男人温醇柔缓的声音:”王爵和使徒之间是有灵犀的,你现在什么状态逃不过我的眼睛。不要想那么多,你是我的使徒,我护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把脸埋在男人臂弯毛绒绒的皮毛里,小声道:”是,王爵。“男人轻轻拍他背部的手一顿,头顶蓦然传来极缓的一声轻笑。他只觉得心脏漏跳了几拍,脸悄悄地红了。 …… 刚刚学魂术的时候。 吉尔伽美什刚和他们讲完一些基础的魂术理论,格兰仕便猴子似的跳到他前面,撸起袖子挑衅地说:”来来来,天之使徒,咱们比划比划?“他僵着脸不知是否要应战,反倒是东赫先看不下去了,怒道:”银尘刚成为使徒才几天!格兰仕,你像话吗?“ 格兰仕撇了撇嘴:”我成为使徒也才一个多月嘛!我们俩是一代人。“他看向东赫:”倒是东赫你跟着王爵都快半年了,你老教训我,你有没有点以大欺小的自觉啊?“ 东赫额头上爆出几根青筋,他挽起袖子:”你……“银尘霍然站起,赶在两人动手前起身拦在格兰仕面前,冷冰冰地说:”没问题,打就打。“ 格兰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收回了轻佻的神色,道:”挺有骨气的嘛你。“东赫神情诧异,但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让出了场地,就连吉尔伽美什也微微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其实银尘自己心里也很没谱。毕竟之前自己只是一个小镇马戏团的人,而对方可是鼎鼎有名的地之使徒;但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只是不想被王爵看轻……他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念叨着,这家伙和马戏团的大蜥蜴没区别,这家伙和马戏团的大蜥蜴没区别……不远处,吉尔伽美什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来了!“他猛然睁开眼睛,格兰仕的手中猛然爆出一把冰刃,闪电一般冲着他划来!银尘眼神一紧,一面悬空的冰盾猛地出现在他身前,吱地一声刺响,千钧一发地挡住了格兰仕的进攻。银尘谨慎地跳开,和格兰仕拉开距离,他背靠湖面一挥手,两股冰刃从湖中窜起,直直朝着格兰仕攻去! ”有两下子嘛。“格兰仕利落地翻身闪开,他跳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反身一个加速重新朝着银尘冲来。银尘面沉如水,无数冰刃仿佛箭矢一般,倏忽朝着凌空飞掠的格兰仕刺去。格兰仕挥舞着手臂把冰雪箭矢纷纷击落,一边做鬼脸道:”打不到啦打不到……“话音刚落,一枚巨大的冰锥朝他刺来,格兰仕一惊,慌忙闪身躲避,那冰锥却在空中哗地化成了水,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一旁的东赫眼神爆出一阵精芒,吉尔伽美什翘了翘唇角:”他脑子转的很快。“ 趁着格兰仕被水迷湿了眼睛的当口,银尘猛地冲出,身后跟随着无数冰雪箭簇。格兰仕依旧保持着揉眼睛的动作,看起来完全没意识到银尘正对他发动反攻;可在银尘离他只剩几寸的时候,他猛然绽出一个笑容:”上当了你!“他浑身突然爆发出巨大的魂力,把银尘生生震开。银尘重心一个不稳,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格兰仕坏笑着朝银尘重新冲去—— 然后结结实实地撞在一面风壁上。 银尘惊魂未定地看着离他只有几寸的格兰仕,对方看起来完全被拍扁了,整张脸像是一张滑稽的面饼,扭曲地贴在透明的墙壁上,一寸一寸地滑了下去。他扭头望去,吉尔伽美什微笑着收回了一根手指,悠然道:”点到为止。“ 银尘羞惭地低下头,刚刚若不是王爵帮他,输的应该是他才对……吉尔伽美什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笑着走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很不错了。你还处于魂路构建期,魂力远远小于格兰仕,他刚刚用魂力欺负你,这把不算。“宽大温暖的触感从头顶微微传来,银尘感觉脸颊有点热,轻声说:”是,王爵。“ 吉尔伽美什牵起他的手,直直举起手臂,又道:”不过,刚刚确实还有些可以改进的地方。你的攻击路径太直白了,很容易就能被格兰仕看穿,你若是能让冰刃以弧线的方式攻击他,他这不就挡不住了么。“二人十指交叉,源源不绝的魂力顺着吉尔伽美什宽大的手掌涌入他的掌心,他随着男人的动作,一束束细小的冰雪箭矢在空气中画出晶莹的弧线,乒乒乓乓地扎到格兰仕身边的草地上,碎裂的冰渣溅了他一靴子。”王爵!你!“格兰仕怪叫着跳开,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那仿佛弧光一般的冰雪箭矢。他索性不躲了,气愤地往草地上一坐:”你用魂力欺负我!“ 吉尔伽美什笑吟吟道:”你不也用魂力欺负银尘了吗?你俩扯平了。“ …… 漆拉王爵刚来的时候。 那时他们刚刚结束了一轮来自吉尔伽美什的魔鬼特训。吉尔伽美什让他们以最拿手的方式对自己发起攻击,沾到他一片衣角就算赢。格兰仕当场就跳了起来,就连东赫都苦了脸,喃喃道这怎么赢。他在格兰仕的怂恿以及东赫的规劝下壮着胆子找吉尔伽美什求情,吉尔伽美什看了他一会儿,想了想,道:”好吧,我五成魂力。“ ——然后整整一个上午,他们三个累的气喘吁吁,吉尔伽美什依旧风度翩翩,别说衣服了,连头发都没有乱。东赫挎着同样精疲力竭的雪雁,面色潮红地跪在地上喘气;格兰仕索性直接躺在了地上。银尘跪在地上,魂力透支的空虚感让他一阵阵地反胃;突然他眼前一暗,面前多了一双金色的靴子。 吉尔伽美什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低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男人对他伸出一只胳膊,宽大的袍袖落在他眼前,他咬紧牙关,猛地伸出手去,试图去抓男人的衣角。可吉尔伽美什只是轻轻一躲,手指就差短短一寸的距离。 长袖再次垂落下来,他不甘地盯着那晃动的袍角,咽了口唾沫,卯足力气再次狠狠一抓。又空了,吉尔伽美什又是一躲。 远处的草坪上,格兰仕喃喃道:”完了完了,银尘傻了,连王爵在逗他都看不出来了……“东赫也唉声叹气:”他心眼实,你别拿这个笑话他。王爵是人能赢的吗?怎么可能呢?“话音刚落,天边一道漆黑的身影划过,直直朝着吉尔伽美什袭来!吉尔伽美什眼神一厉,伸手一把揽过银尘,手一勾凭空出现一把冰雪长剑,当的一声与来人的短匕撞在了一起! 雪沫纷飞,冰屑涌动,银尘骤然睁大了眼睛,他攥紧了吉尔伽美什的衣角,看见了对面黑袍翩飞下一张绝色的脸。 吉尔伽美什把他往格兰仕东赫的方向一抛,简单道:”和他们待在一起,不要过来。“来人居然也没趁机偷袭,只是在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待他们三人躲藏好后,才再次对吉尔伽美什发动了攻击——他的速度是银尘见过的人里最快的,空中一个个的阵应接不暇,中间穿梭着无数成千上万的黑色幻影。他忍不住为吉尔伽美什捏了一把汗,可吉尔伽美什只是淡淡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躲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仿佛一片在怒涛中漂浮翻滚的树叶,无论多么来势汹汹的风浪都无法让它真正沉没。 银尘看呆了,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见识到了吉尔伽美什的强大。他这才意识到……吉尔伽美什同他们一上午的追逐战,不过是和使徒的小打小闹而已。他们连吉尔伽美什实力的冰山一角都未曾逼出。 同时,他也深深地钦佩那个不速之客起来,虽然不及吉尔伽美什,可那个人的魂术造诣显然也到了令他高山仰止的地步。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剧烈的魂力波动渐渐停息。硝烟散去,吉尔伽美什捏着来人的剑尖,微笑着问:”累了吗?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他的金色睫毛缓缓一霎,笑意扩大了几分:”漆拉王爵?“ 那时的漆拉寒着脸,直接抛掉了手里的剑,认输倒也干脆利索:”喝茶就不必了,不过下次,我会赢。“他二话不说便扭头离开,顿了顿,又问吉尔伽美什:”你刚刚用了几成魂力?“ 吉尔伽美什淡淡笑着,回答道:”五成吧。“ 漆拉没接话,自顾自离开了,而吉尔伽美什则是凝视着漆拉的背影,唇角笑意更盛。等他们三个重新走上前,格兰仕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啊?速度好快……“男人这才微笑道:”三度王爵漆拉,天赋是对时空的极限控制。此外,亚斯蓝地区的所有棋子,都是他负责制作。“ 男人微微垂眼,轻笑道:”我很期待他的下次光临。“ 语毕,吉尔伽美什抬了抬手臂,他宽大的袍袖被刚刚漆拉凌厉的攻击撕裂了一角。他笑着说:”活动了一上午筋骨,还以为它能幸免遇难,结果还是被划破了啊。哎,早知道就不穿这么贵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银尘看着吉尔伽美什由衷开心的样子,感觉心里有点发酸。他揉了揉鼻子,低声说:”是我们太弱了。若是我们有一天也能像漆拉王爵这么厉害就好了。“ 吉尔伽美什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银尘抬起头,就见男人微笑着宣布:”刚刚的比赛只有银尘抓到我的衣服,所以只有他赢了不受惩罚。东赫你扫一个月的地,格兰仕你刷一个月的碗。“ 他一愣,意识到了是男人之前揽住他抛走的那一下。东赫低眉垂首道:”是。“格兰仕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咆哮道:”凭什么!?“ 吉尔伽美什笑吟吟:”不服的话,你可以单独再和我比一次。“ 格兰仕果断地重新躺回地上,又蔫了。欢笑声重新填满了绿岛的傍晚。 …… 好像,都是关于这个男人的啊。 那些珍贵而美好的记忆。 直到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人生才开始开始有了意义。 所以,为了他死去,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银尘静静回头,看着悬浮在自己身前嗡嗡作响的铂金细剑。剑身冰冷光滑,带着刺骨的杀意,上面萦绕的魂力他非常熟悉。 他轻轻触摸面前封死的石板。这已经是甬道的尽头了,明亮的矿灯到了这里也已经变得异常黯淡。这里原本有一颗通往尤图尔遗迹的棋子,可在此刻,它已完全失效。 他轻轻开口:”漆拉王爵,我已经解开了我和王爵的感应屏蔽。如果您在这里杀死我,他会立刻知晓。“ 铂金细剑发出一声威胁的清吟,它的剑体轻轻振动,却忌惮着并没有动手。 银尘的目光哀伤起来,他看着铂金细剑:”不过您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王爵。因为我知道,王爵他……其实一直都非常的,在乎你。所以,我请求您,至少对他好一点……“ 他缓缓举起了一支尖锐的冰棱,颤抖着对准了自己的爵印。他深呼吸了一下,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涌出,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而我,只是,他的拖累罢了……现在我做的事,大概是,对他唯一的用处了吧。“ 语毕,他重重刺下! 金色的魂术光芒倏地亮起,然后迅速熄灭。青年僵硬地摔倒在地上,他天蓝色的瞳孔慢慢扩大,鲜血从背后涌出,缓缓浸湿了雪白的衣袍。铂金细剑缓缓落下,仿佛在确认青年是否真的死亡。最后,它的剑尖环绕着他的脖颈灵巧地一转,头颅轻轻滚落下来。 一片黑暗中,仿佛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摄魂已经完成。接下来,投入原浆洞xue吧……“ 泪水悄悄地干涸了。 格兰仕…… 对不起……对不起…… …… 遥远的北之森,吉尔伽美什的爵印突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他蓦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