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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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被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一旁架子上无数刑具反射出晶莹的闪光。殷郊的眼神晦暗不明,隐隐带上几分阴郁。 从朝歌南下近两个月,仗打了一场又一场,从最开始碾压式的胜利到如今的困局,要说殷郊心中最痛恨的,莫过于安南人和苗人。 岭南前线的将士生死未卜,父亲被蛊毒折磨日日痛苦,还有姬发和其他所有中毒的皇城司兄弟与士兵,全部上吐下泻,虚弱至极。 这都是因为该死的安南国和该死的苗疆蛊毒! 此时此刻,铁证如山,他也给了对方说的机会。但这犯下弥天大错的安南细作却变本加厉,继续故弄玄虚,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火气刷一下就起来了,殷郊怒不可遏,喝道:“用刑。” 两个亲卫举起手中的长竹板,重重打下去,霎时间,刑房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宛如杀猪的叫声。 竹板落到背上,发出啪啪的清亮响声。这小逃兵本就年岁尚小,身体不算健壮,没一会儿,白色里衣上映出丝丝血迹。 但在这种情景下,他依旧坚持说辞:“小人真是苗人……” “休要再狡辩!”姬发同样面露怒色,他将手上的令牌丢到小逃兵面前,严肃道:“我方才已派人查过,你姓黎,河洛人士,一月前莫名其妙入伍,来路不明。” 更何况,黎,可是安南国内的第二大姓。若不是刺客,怎会事事巧合? 姬发命行刑的亲兵停手,再问一次:“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逃兵被打得皮开rou绽,此时好不容易得了喘息,连忙道:“我娘是苗人,所以我也是苗人,因为从小说的是苗话,所以官话口音重。大人可派人去查,河洛城往南走五里,就是我从小生活的苗寨。我真的是苗人,并非来路不明,大人明鉴。” 见他说话态度诚恳,不像假的,姬发狐疑的和殷郊对视一眼,又问:“那你方才鬼鬼祟祟逃到森林里做什么?!” “……”小逃兵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是同营的李大哥指点我去的,他说从那里可以逃出大营。” 终于撬出第二个名字,姬发眼前一亮,要他继续说。 “李大哥人很好,他叮嘱我不要喝井水,还教我逃离的路线,说能躲过森林里的瘴气,顺利到达南方。” 听起来煞有其事,可他为何要逃?还是往南方走,那可是安南国土。 殷郊心想,这人语义不详,显然有事隐瞒,说不定工于心计,故意转移嫌疑,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殷郊一边派人去提审这个所谓的李大哥,一边继续盘问这位姓黎的小逃兵。 “你为何要逃?不是一月前才入伍吗?” 小黎再次沉默了一瞬,磕磕巴巴的说:“一月前,我娘去世,当初为了给她治病,已经花光家中所有积蓄,丧事办完又欠了很多钱。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着入伍后能领俸禄,慢慢还债,但现在我根本撑不下去。” 他说的可怜巴巴,但听在姬发耳中却只得到一个讯息,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逃跑的原因。这其中定有秘密。 姬发沉思一会儿,从另一个方向入手,道:“若真像你口中所言,最初审问时为何吞吞吐吐?你真与安南人毫无关系?” “……” 面对姬发直截了当的发问,小黎心知隐瞒不了,眼神闪躲,说不出话来。 果然有假!殷郊拍案而起,喝道:“姜杉,上烙刑。” 烙刑……那可比杖刑痛一百倍!特别像小黎这样经历过烙印的人,更何况明白其中的痛楚。 “殿下饶命……我、我说……” 小黎绝望低下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喃喃道:“我父亲是安南人,我想去安南找他。” 大商与安南本就是山水相连,且大理省内高山延绵,民族众多。过去,边境常常有商人的村庄与安南人挨在一起,或依山共居,或隔着河流相望,这使得各民族交错杂居,结亲通婚的现象非常普遍。 十六年前,殷商与安南停止通商,此后几年,各边境陆续停止通关,两边的官府强迫所有边境混居的百姓搬离原居住地,通婚者要么与原籍断亲,要么就与爱人分离。 同时,除瘴气密布的高山外,各边境口都有专人把守,平原地区的偷渡者一经发现,格杀勿论。而那些试图翻山越岭的人,因瘴气的存在,也难以存活。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敢越过雷池。 除了远征军,大商又有谁能堂而皇之南下?面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参军目的不言而喻。 “我从没见过父亲。” 小黎颤抖着手,努力吸气忍受着背部的疼痛,从里衣秘密缝制的口袋里取出一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银钗。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人在何方,是否还活着。但,母亲过世前,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找到亲生父亲,将这支钗交给他。” 他努力从长板凳上爬起来,又重重朝殷郊跪下,眼神里装满了绝望和痛苦,还夹杂着一些令殷郊看不懂的情绪。 “世子殿下,求您饶我一命。小人逃跑,只为寻到亲生父亲,完成母亲遗愿!毫无叛国之心!” “……” 兜兜转转,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小逃兵,不是细作。 可是,军令如山,出征途中抓到逃兵,按律当斩。 姬发迟疑片刻,和殷郊耳语几句,换来对方点头。 “待出兵征下安南,就放你半月假去寻人。”殷郊淡淡道:“做逃兵和做孝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谢殿下,谢大人!” 小黎感激涕零,冲殷郊和姬发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殷郊挥挥手,命人带他下去治伤,又准备提审小黎背后指点的“李大哥”。对方颇有心计,查间谍这么大动静,他不仅沉得住气,还蛊惑旁人先行探路,审问时必定要费尽脑筋。 就在殷郊姬发二人商讨如何审问时,姜槐传来消息,那间谍在押送的路上暴毙。尽管侍卫将他的手脚戴上镣铐、放入木塞防止咬舌自尽,但对方不知何时服了毒,发现时胸膛发黑,已是无力回天。 姬发一听,心中先是一凛,然后忽地弯下腰一阵干呕。 “姬发!” 殷郊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气,一边轻柔拍了拍姬发的背,一边严肃命令属下。先砍下间谍的头,再将尸体赤身悬挂示众,曝晒三日后,挫骨扬灰,以示警戒。 如此残忍的手段,殷郊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片刻后,姬发略微缓过来,将脑中的想法轻声说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一,从今早起,有嫌疑的人都被严加看管,无一人出现异样;第二,即使这细作提前服毒,也不可能恰好在提审的时毒发身亡,一定是有人接应做了手脚;最后,主帅将此事全权交给你处理,无任何人越过你插手,这个细作一定就在身边。” 殷郊连连点头:“不错,你说的有理。事关重大,我先去向父亲禀报情况。” 他让面色苍白的姬发回去好好休息,又迅速前往大营中央最大的营帐。 殷寿面容憔悴,比前几日消瘦了些。听完殷郊的汇报,他沉思片刻,命殷郊放权,彻查其他刺客一事,另有人处理。 殷郊顿了顿:“是。” 一旁的苏妲己呈上汤药,破天荒没有和殷郊较劲,专心服侍殷寿。 看着这熟悉的环节,殷郊心里蓦地有些别扭。这狐狸精日日贴身照顾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若他就这样轻易转变态度,又隐约觉得对不起母亲,哪怕母亲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个“第三者”,更对不起过去因为狐狸精挣扎斗争的自己。 虽然这座“讨厌狐狸精”的坚固冰山只松动了一点点,但也足够让殷郊恐惧。 是的,恐惧。行动上,他早已听从母亲的话,接受家中多出个人的事实。但在情感上,他心中永远只有一家四口这个选项。或许在与姬发成亲后,一家四口将扩容为一家六口,但不可能变得更多,这该死的狐狸精,永远也不是家人。 就在殷郊脑中天人交战时,喝完药的殷寿忽然咳出血,鲜红的血液从苏妲己掌心溢出,几乎要将她身上的白衣染红。 父亲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殷郊瞳孔紧缩,心中重新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都怪这些该死的安南人、该死的苗疆蛊毒,害得父亲日夜痛苦,他真想一口气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殷郊顿时汹涌澎湃,情不自禁开口:“父亲准备何时反打,孩儿愿做先锋!” 呵。 殷寿冷漠地瞥了殷郊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鲁莽。” 殷郊火热的心像被破了盆冷水,一下冷却下来,嗫嚅再三,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若你无事可做,就滚去练兵,少在这里碍眼。” “……” 殷郊抬起手,僵硬地行了个礼:“是,殷郊告退。” 主帅营帐外,人来人往,全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一个个步履坚定,偶尔有人手上拿着文书,他们全都在为反攻做准备。唯独殷郊一无所知。 尽管他们是亲生父子,殷寿也从来不会将计划提前透露给他。殷郊与其率领的皇城司队伍,虽是殷寿手下最锋利的剑刃,但于何时何地出鞘,向哪里挥刃,永远只有殷寿一人知道。 放到过去,殷郊或许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但此刻,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又或许是受各类情绪影响,他心中忽然感觉到无奈,难道……父亲不信任我吗? 殷寿一向严厉,要求先锋开路,首仗必胜。殷郊有点难过的想,难道父亲不相信我能率领大家赢吗? 这话问出来,殷郊又觉得自己多疑。那是他的生身父亲,向来要求过高,不过是一句鲁莽罢了,他何必自怨自艾,应该更加努力才对。 殷郊重振旗鼓,略微想了想,除去练兵,还有什么事可做?或许……该去会一会那一直关押在大牢的蛊婆。 据她那日所言,蛊毒能通过血液传给同一血脉的殷商皇族。尽管父亲与姬发都对此事报以观望的态度,并不信任,但殷郊还是想去审问清楚。 若是真的,那该如何cao作?或者,能不能将父亲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他甘之如饴。 介于蛊婆身份特殊,她此时被单独关押于一座竹屋牢房。 竹屋由一根根修长的竹子衔接组成,明明是夏末,太阳也依旧毒辣悬挂于空中,竹屋里面却凭空生得幽深阴冷。殷郊走进去,就感受到一阵刺骨凉意。同时,他看到无数炽热的光线射进竹子间的缝隙,割开透明的空气,把坐在中心的蛊婆映得像一尊佛。 不,慈航普度,这毒妇与佛毫不沾边。 殷郊静静伫立在蛊婆身前,细细观察。她看起来比行刑那日虚弱,布满皱纹的脸略微向内凹陷,身形消瘦不少。她手中还握着两根玉米棒,上面光秃秃的,没有玉米粒,她却像没意识到一样,依旧刷刷刷地摩擦脱粒。 空荡荡的牢房内只有这一诡异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蛊婆终于舍得松开玉米棒,慢条斯理将东西放好,重新坐着一动不动。 殷郊一直被无视,有些生气,马上拿起腰间的鬼侯剑,用剑鞘拍向一旁的竹子,弄出清脆的响声。 这时,蛊婆像终于意识到有人的存在,缓慢抬起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明亮眼睛,嘶哑道:“殷世子殿下,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