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H）
两个月前的一天，车宇京和卞敏镐早早地结束了工作回家。 “不就一起看个电影，至于吗？” 卞敏镐看着拎着蛋糕与酒一脸笑嘻嘻的车宇京表示无语。 “好不容易和哥一起休息了那得好好庆祝一下！” “难道你现在不是每天都在休息的状态？” 卞敏镐脱口而出却有了点后悔，他抿着嘴想不去在意却又瞥了一眼车宇京，对方依旧一脸没事人的表情。 “只有和哥一起休息才算休息啦～” 车宇京熟练得咧开嘴一笑，丝毫没有察觉到话语中异样一般。 被母亲“放弃”之后的车宇京十分的“悠闲”，按照他的话来说应该是自从出生之后大概没有像现在一般的闲暇时光，但是在和卞敏镐表达之后，被哥的一句“你不是在美国玩得也很闲吗？”堵住了嘴。 在美国留学不在母亲眼皮下的日子虽然也很闲，但却像是一种偷来的时间，总想着以前不被允许做的事情都要在这段时间内全部做完，就算他当时已经二十多岁是个能够独立自主生活的成年人了，却无时无刻依旧有一种是背着mama不在家时时候偷吃零食的紧张感以及诡异的”叛逆“带来的报复感？ 如果没有碰到哥，车宇京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离开母亲，就算被骂被逼迫，他也依旧抱着”母亲做这些都是因为爱我吧“的想法前进着。卞敏镐给予了他另一种答案，就算被爱也不一定要去回应，可也正是因为自己的”爱“才会把哥推向深渊。 “、 卞敏镐听到对方轻飘飘的回答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段时间入职了车宇京的公司，去医院治疗脚腕的时候大概也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车宇京是怎么才能变得如此“悠闲”，只需要真的只当一个出版社社长。那个说自己认识了车宇京很多年的医生告诉他：“没想到车宇京会因为你和家里闹翻，卞先生对他的影响可真大啊” 一种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吹捧的言语，卞敏镐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好像直接就当做没听见了，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会产生一种自豪感吗？还是愧疚？可是卞敏镐只觉得有些发不起来却又真的膈应的怒气。 难道是他要主动介入车宇京的人生吗？是他要求的车宇京和家里决裂吗？是他要求的这个狗崽子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要当重要的人吗？ 但是这股气只是刚刚产生却又因为撇了一眼门口，发现有个人一直趴在门上的玻璃上，带着焦急的神色隔窗张望时消失了。 大概真的是因为死过一次后对很多事情都能轻易放下了，理解到了有些时候生气除了让自己不开心，让别人不开心以外什么用都没有，特别是对于敏感的自己来说伤害还会更大一点。如果说车宇京是他卞敏镐这么多年狂妄自大的惩罚的话，那现在的卞敏镐就是对于同样自私的车宇京的惩罚。他已经变成了行刑人，就算这不是他所要求的。 当卞敏镐在之前对车宇京提到这件事时，对方也并没有隐瞒，只是再三保证绝对不是因为哥的原因，让哥不要多想，就算离开了母亲他依旧有钱足够他们挥霍。卞敏镐当时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说： “我又不是担心钱……” 车宇京微微一怔，然后立马喜笑颜地问他是不是担心自己，可是得到的回答只有卞敏镐一翻白眼甩手离去。这就是卞敏镐得知的关于车宇京和他那个“很爱”儿子母亲的所有。 然后在那一天，卞敏镐亲眼看到了那个很爱儿子的母亲，到底有多爱她的儿子。 两人一开门就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背影，她听到声音都没有回头，像是在故意等着人去请她一般。本来卞敏镐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身边的人侧身上前挡住自己的动作让卞敏镐意识到了那个女人是谁。 尴尬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卞敏镐停在大门口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如果那个女人回头看到他，他应该用什么身份同她介绍呢？同居人还是前后辈？屋内到处都是两人生活的痕迹，甚至卞敏镐觉得就算不用自己多说，她应该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同她儿子是如何“亲密”地生活在一起。 “哥先上楼等等我好吗？” 现在车宇京的表情不再显得游刃有余了，大概不管多么会伪装的假面都会在最惧怕的事物前破碎。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奇怪地让卞敏镐觉得他仿佛成了牵制住车宇京的另一根锁链，而车宇京的脖根上还有一条无形的锁链被他的母亲牢牢紧握着。血缘的联系，永远没那么容易被割舍。 卞敏镐讨厌这种感觉，他也不想上演什么狗血的恶婆婆大战帅儿夫的戏码，不过如果真发生了，怕是还会被车宇京以为是自己对他更上心了。所以卞敏镐让了一步，鞋子没有来得及换，踏在木质阶梯沉重的脚步也没有换回那个女人的回眸。 后面事情发展就很“理所当然”了，卞敏镐并不想直接看两人的争执，总感觉就算只有只言片语提到自己也会被尴尬到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程度，他选择了逃避的最大化，缩在二层里最里面的书房，可就算如此也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刚开始是吵闹声，然后是哭声，最后是发疯般地嘶吼与咆哮，不过从始至终只能听到车宇京母亲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响动。 看来家里还是别再买花瓶了，总会被某个人打破。 时间并不长，大约二十分钟后，重重的砸门声传来，力气之大引起的震动仿佛也传到了二楼。五分钟后，他放下了手中拿了许久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书，车宇京还没有上来，悄无声息地好像也随着那如同烈火的一般的母亲离去了一样。 走下二楼时，卞敏镐惊叹于看来他们三个人之中，母亲无论是年轻还是战斗力都是超群的，一楼简直是一片狼藉，所有目光所及能看到的事物都被砸了个片，连沙发和茶几都能有所偏移，难道他mama上演了一套全武行？ “哥，你等我收拾完了再下来，地上有玻璃。” 车宇京拿着打扫的装备站在楼梯口，仰起的笑脸有一边都能清晰地看到掌印，如果距离近一点说不定还能看清指纹。 “我穿了鞋子。” 卞敏镐冷淡地回答，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现在的车宇京，其实明明在卧室里等他处理好了一切，收拾好心情再来找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卞敏镐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认为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不去在意不去探究，但是……就算第四个重要的人，也算是重要吧。 卞敏镐不声不响地走过车宇京，弯腰把反扣在地上的蛋糕纸盒捡起来，包装已经被砸裂，红色的草莓奶油洒落在地上像血液一般，为了所谓的庆祝而少有买的低浓度果酒也破碎在了纸袋中，彩色的玻璃碎片混合着各种杂物铺满了地板。 “你和你母亲，还真的挺像的。” “……” 车宇京站立在一旁看着默默收拾的卞敏镐，几度欲开口说话调节一下气氛，但现在的心情面对这句话，完全想不出什么才是最好的回答。哥应该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习惯性的讥讽，但如果哥觉得麻烦了呢？本来哥就不是因为爱他才选择留下的，那之后的打算也是绝不干涉哥的任何选择，只要负责不让哥感到疲惫，让哥可以稍微允许自己在身边就行了。 但现如今母亲这么一闹，就算是一直不关心自己的哥也知道了这件事并不算小，也正因为是哥才会更讨厌这种无端被牵扯进麻烦事的感觉。 “不要愣着了，不是还要看电影吗。” 与车宇京纠结相反的是，卞敏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把大件的垃圾打包好后又掏出手机订了个新的蛋糕以及两杯咖啡。 “酒还是得配炸鸡，但是今天不想吃太油腻的，你要什么，还是甜的腻死人完全不像咖啡那种？” “……” 没有得到回答的卞敏镐也没有在意，下单后就将手机放在一边，来到沙发旁想把它推回原位。弯腰使力时感到脚踝传来阵痛，复建到现在还是无法承受太强的压力。卞敏镐生气了，也不想想是因为谁的母亲才让他工作了一天回家还得打扫卫生，也不想想是因为谁的儿子才让他连一个沙发都推不动。 “喂！狗崽子，你想侧着伸长脖子看电影吗，还不快……” “敏镐哥” 话还没说话就被车宇京从背后抱住了，手臂像铁钳一样环住他的腰际不肯松开一分。两人身高相仿，但此时的车宇京更像一个孩童，用额头紧贴着他的脊梁，轻微的呜咽声从后方传来。 如果现在安慰车宇京应该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是很完美的是，从出生到现在，卞敏镐从未学习过如何安慰他人，或者说是如何以一种理解的心态去说一些温暖的话语。卞敏镐选择了第二个最佳方案—闭嘴。不让他停也不安慰，也不装作没听到，只是静静地由他抱着，等待这漫长的时间能有个终点。 “我好开心，呜呜…哥还在，我真的好爱哥……我爱你，敏镐哥我好爱你……” 现在每当车宇京情绪不稳定时，抱着哥倾诉爱意成为了他用暴力发泄的替代品，但这与前者并无不同，依旧会让卞敏镐觉得喘不过气。 浓重的爱意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就算他不想要也不需要，可却也只能在爱意里被溺毙。他始终无法理解车宇京的爱到底源于何处，也可以说是他并不在意，他可以与他同住，甚至也想过如果就这么纠缠一辈子会是什么样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卞敏镐已经接受了车宇京爱他的这个事实，但并不是这份感情。 如果要以车宇京对爱的定义，那卞敏镐永远也无法回应这份感情。这份不平等的感觉让卞敏镐心中产生了奇怪的“负罪感”。他好像被迫养了一条狗，但他却有狗毛过敏，而狗离开了自己就会死。 这份不必要的负罪感让卞敏镐感到迷茫。 外卖抵达的时候车宇京依旧没有松开，就算不再哭泣也是紧紧抱住他不肯挪动分毫，卞敏镐无奈只能让外卖小哥把东西就放在门前。因为此时卞敏镐已经错过了最容易摆脱爱哭小孩的时机了。车宇京是个给架梯子就敢徒手攀岩，给点笑容就敢想婚后生活的不要脸的人。如果一开始卞敏镐就推开他，那起码在今天，车宇京都不敢再接近哥一步，更别说抱住他哭个一小时了。 直到卞敏镐表示自己站着脚疼后车宇京才放手，小心翼翼地把哥拉在一边，然后光速清理了剩下的残局，又去门口拿来了蛋糕与咖啡，打开电视机选好电影，坐在沙发上张开双臂拍了拍两腿之间的位置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 卞敏镐黑着脸没有挪动一步，车宇京小心翼翼地先伸出一只手拉住触碰他的指尖，屏住呼吸害怕又期待的神情让卞敏镐感到烦闷，他没有甩开对方的手。车宇京见状又露出欣喜的表情将他轻轻地拽了过去，没等坐上沙发，怀抱就又袭了过来，这次比站着抱的时候贴得更紧。 “哥～来吃蛋糕，张嘴～ 啊～” “……放开我，我自己会吃” 这是今晚哥第一次表现出真正的抗议，但是因为已经错过时机，所以直接被车宇京无视了，他不依不饶得用沾满奶油的蛋糕戳了戳卞敏镐的嘴唇，撒着娇说： “哥看电影，其他的事情我来帮哥做就好了～” “……” 和车宇京想的一样，哥只是黑着脸吃下了蛋糕，之后又被喂着喝了两口咖啡，没有表现出抗拒就算也不太高兴，可也足以让他感到满足。他也不敢再过分下去，本来哥会关心自己的次数就是少之又少，如果能被母亲打一顿就能得到此等福利，那天天挨打也不是不行。可是车宇京深知自己不会满足于此，他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直到又一次被哥推远。所以只止步于此就行了，适量的关心换来自己可以适度的任性，他不敢再索取更多。 电影进行到一半，刚好在上演主角家中的争吵。影片里的人大吵大闹但是却在最后相拥哭泣。对于刚刚经历了同样家庭矛盾的两个人来说有点讽刺。卞敏镐能感觉到狗爪越发不安分，在屏幕中的人流着眼泪说着“无论如何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的时候，手已经悄悄摸入了衣摆之中。 “所以解决了吗？” 车宇京没想到哥会主动开口，先是一愣，手却没有抽出来，反正哥也没有拒绝不如多蹭一会儿。 “已经是第四次说再不回去就要断绝关系了，虽然我觉得已经全部解决了” 卞敏镐不满车宇京这种打趣的态度，拍掉停留在衣服里的爪子，车宇京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转而又抱得更紧了。 “你就是这么处理家庭问题的？” “哥也没什么资格说我……” 话一出口车宇京就后悔了，连忙紧抱住哥说着： “不！我没有指责哥的意思，对不起” 一边软弱得道歉却又执拗得想让哥转过头来看他的表情。这几个月来这种看脸色的行为已经让卞敏镐觉得累了，那种没有必要的负罪感又泛起波澜。 “我没有生气，你说得也没问题，我确实也不会处理” 听到回答后车宇京又仔细观察发现比哥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才放下心来。 “也不全是哥的错……” 话语顿顿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缓解这份尴尬，平时巧舌如簧的他不知在何时起面对卞敏镐就不会说话了，总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怎么说哥都会厌恶。 “现在我们说的是你的问题” 卞敏镐打断了他的胡言论语，转过身来看着他，电影也开始播放起了片尾字幕，影片里的主角们无论如何争执不休最后也得到了一个互相包容理解的大团结结局，那他们呢，两个家庭都永远算不上是和睦的两个人。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那他们如何才能得到这份所谓的圆满。 看到哥如此郑重的表情，车宇京也收起了笑容，把刚才和母亲的谈话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无非就是母亲觉得他就是在任性没有责任心，多大个人了还只顾玩乐完全不顾大业，再又一次被儿子反驳后开始大发雷霆，基本和卞敏镐猜想的差不多。他仔细听着，做了一小会儿心理建设后才问到： “没有提到我吗？” “……” 车宇京咬紧下唇，又露出了那幅小心翼翼的神情。 “没有什么重要的，哥不需要在意” “完要听实话，车宇京。这是和我有关的事情” 最终在卞敏镐冷冰冰目光的注视下，车宇京还是败下阵来垂着头低声回答： “她说我被哥耍了，说哥只是想要我的钱，只是想控制我……” 没忍住，卞敏镐发出了一声轻笑，如果不是自己的脚踝处还在传来异样感，他怕是真的会为这种言论大笑出声然后悲哀于自己现在居然在关心这个罪魁祸首。 “敏镐哥……” 车宇京从开始回答的时候就松开了怀抱，现在的他又变成了那幅想碰却连手都不敢伸出来的样子。 “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是我……” 永无休止的道歉已经让卞敏镐烦了，他直接扑向对方用嘴堵住了接下来的忏悔。 “哥！……这……这是……唔！” 车宇京对卞敏镐用行动打断对话的形式感到ptsd，他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神情僵硬往后躲闪。 “干嘛？你不想做那就别又摸又抱” “不……只是，敏镐哥，你不是不开心吗？” “是有一点吧，所以做点开心的事” “……” 车宇京沉默地怒视着他表达不满，看到对方这个表情，卞敏镐心里诡异的满足感又在作祟，大概他的这种表现才是现在的卞敏镐认为会开心的事情。 人类的快乐来源于他人的痛苦。 “不要紧张，我不是早就说过不会做傻事了吗” “那也不能这样！敏镐哥你真的很过分！” 车宇京对他这种不在乎的态度感到生气，同时又心酸。与母亲对话时被压抑着的感情又一次在卞敏镐面前爆发了出来。看脸色的态度消失了，以前那个像噩梦一般的车宇京又重新出现了。 “哥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你就想看我焦急痛苦的样子吗？！哥还是不懂我有多在乎你多么爱你吧，就算是为了你被母亲抛弃我也真的觉得无所谓，只要有哥在就行了。你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能够在意我就可以了……” 从开始的怒吼到后来看着卞敏镐无波无澜的眼神后越来越小，他松开了手退到沙发的另外一头，无力感让他痛苦，却再也不敢用暴力来发泄。 就在车宇京决定不如就在哭一会儿吧，反正在哥面前哭的也够多了不差这一次的时候，却反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舒服点了？” 卞敏镐还是不习惯这种安慰人的方式，抱着一个体型和自己相当甚至还更壮一点的成年男子，拍了几下对方的后背但是觉得太过于奇怪又停止了，学着车宇京总是抱自己的样子用下巴抵住他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算作安抚。 “哥是在安慰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 车宇京没有再说话，卞敏镐也没有松开，直到差点以为这条狗难不成偷着哭睡着的时候，却感觉到锁骨处怪怪的。 “你这个狗崽子现在又是在干嘛？！” 卞敏镐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想推开他舔自己的动作但是却又直接被反扑仰面倒在了沙发上。 果然是狗…… 车宇京又恢复了活力满满随时发情的表情，他露出了十二颗牙齿的完美笑容不要脸的说： “不开心所以做点开心的事情啊～哥不是也这么想的吗？” “……那快点吧，明天要上班” “哥你又忘了～明天休假，今夜我可以尽情地满足哥！” “……好吧，闭上你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