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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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焰餍足后同沈清秋两个人挤卧在窗前的矮榻上,她抚着怀里男人的发,柔声问道:“如今自己在府里自在些了吧?” “嗯。” 沈清秋三年前受皇命指婚嫁到杨府,那时候杨新忠刚立了战功升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嫁她为夫,听来是尊荣显贵的。 但杨新忠当时已年过五十,刚刚死了正夫,正值青春年华的沈清秋嫁过去,是为填房。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女皇平衡朝局的一颗棋子罢了。 沈清焰轻笑了下,在他头顶摩挲着“幸而她不在,你我二人才能有今夜。” “这倒是,能见你一面,总归是好的。” “嗯,”女子顿了下,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有来信吗?” “有,左右不过是些添衣加饭的话。” “自她去后,北方突厥确实安分不少。” “五万兵马坐镇,他们当然也怕。” 沈清焰思量着,自杨新忠三年前平定突厥叛乱,官升了,又得了皇子赐嫁,但权却被削了,兵力也被分走一半,今年又被支离盛京,往突厥边境驻扎去。想来她心底也不可能全无不甘。 她拍拍身下的男人“我闻听那杨将军还是疼你的,三哥也别太任性了,毕竟下半生还是得依仗她”。 “这话不用你讲,我自然知道,”男人仰头看她,话锋一转道:“你应当也看出来了,母皇已过花甲之年,如今看着与往日无异,但内里已然亏空,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你作何打算?” “呵,我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不论谁继位,混口饭吃罢了。” 沈清秋支起身子,定定看着她“九妹不必说这种话来诓我,你现下不站队,以后不论谁继位都会视你为异敌,那时候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若我站队便会有好日子过了?”沈清焰嗤笑,“母皇生我时难产,我自小不受喜爱,连带着整个宫里都觉得我晦气。加之父妃身居掖庭,从小并无姐妹同我亲近。任凭我站谁,都也不会被视为自己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不是要被推出来顶罪……” 她脸色落寞,沈清秋不免心疼“如此便无他法了吗?” 当然有,与其寄人篱下,不如争上一争,她暗想着,面上却仍是一副寂然的灰败模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三哥……” “不,”男人自然见不得她如此模样,只见他低头复又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眸色发亮道:“争上一争吧,九妹,三哥助你。” 沈清焰心下惊喜,口中仍是道:“你我二人绵薄之力,如何……”她状似为难地摇摇头,“三哥还是好好跟着杨将军,总还可保平安的。” “不,”沈清秋怔怔想着,站起来踱步道:“现下将军被削了权,又流放边关,三姐和七妹对她并不看得上眼。杨新忠与突厥有战有和近三十年,如今定然心有不甘,九妹若去走动……”他握紧女子的手。 沈清焰神色松动。 男人正色点头道:“照我对杨新忠的了解,至少有七成把握。” “可杨新忠手上也只有五万兵马……”她试探道。 “夺位不靠兵马,九妹,三哥这里只备不时之需。况且若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她同突厥也算是有私交……” “我明白了,”话说到这里,沈清焰心里已然有底,今夜一切都如她所料,终有所获。她重重拥入男人怀中“若三哥同我一处,我愿争上一争。” “三哥,清焰定不负你……” 沈清焰成婚后七日休沐一过,便开始按部就班地跟着上朝,一连几日,从未缺席。 直至第五日,她仍出现在朝臣队列中。那位日理万机的女皇像是终于注意到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几天刮得什么风,吹得九儿也能天天来这朕这儿点卯了。” 这话听着像是欣慰,又带着点讽刺挖苦。沈清焰还未及做出反应。身边诸位大臣已然纷纷恭维起来。 “九皇女成家后也收心了。” “是啊,过了贪玩的时候,也知晓为国效力了。” “此乃陛下之幸,大庆之幸啊。” …… “好了,诸爱卿,有何启奏?”高位上的人一句话又将话题拉回到公事上。 沈清焰也垂手站在一旁,听着官员们回禀各个道、州的情况。 “棣州发水患,三日积水未退,百姓淹溺而死者,已一万有余,”那大臣拂袖长叹,“房屋、粮仓尽数被淹,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艰难度日哪!” 女帝蹙起眉头,不悦道:“又发水患?朕怎么记得夏初棣州便发过一次水患,那时不就派了巡察使前去治理督查,这才过去多少时日?” “……是,这……夏季本就水患多发……”禀报的官员也面露难色,顾左右踌躇道。 “够了!”女帝一怒,偌大的朝堂上鸦雀无声,“上次的巡察使先押起来审,朕还偏不信了,区区水患竟是如此难以治理吗?!水部司何在?” “臣在。”那水部郎中慌忙出列跪下。 “你司上次随行的人,一并抓起来审。” “是。” 高座上的人不欲多言,当即扫视下方,敲打着桌案道:“这次谁去?” “这……”“你看”朝上一片议论之声,却无人出列。众人都知晓,棣州山高水远,是趟苦差不说,且上次水患就治理不成,要么是实在不好治理,要么是有人背靠大树在中间中饱私囊,无论哪一种,都不好办。 “臣愿往,愿为母皇分忧,”沈清焰侧步出列行礼道。 一时间堂上无人言语,女帝默了默方道:“你一不通安民之法,二不晓治水之术,又从未出过盛京,待要如何替朕分忧?” “安民之道,在察其疾苦,有爱民之心为先;治水之法,宜疏不宜堵——” “好好好,”不待她说完,女帝便抬手止了她的话头,“朕没空在朝堂上听你说这些大道理,你去棣州的事,准了。”她抬手指着沈清焰“就任命你为这次的巡察使,另外朕再给你找个得力的人。水部员外郎,你去。” “是,臣领命。” “是,臣领命。” 沈清焰下朝后先是去到群玉楼同夏菡用午饭,也大略说了这事,夏菡担心道:“你想笼络民心我知道,但治水患这事,你懂得?” “不懂,”她诚恳道,“但河北道远离盛京,山高皇帝远,又北接高丽,暗地里私相授受,贪赃舞弊,早已是烂地一块。我这次顶着巡察使的名头去,多少能查出点什么来。” 夏菡却是摇头,“前朝地方相互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啃也是块硬骨头。”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好不容易有机会,总得一试。” 两人用毕中饭,沈清焰要走时又问她道:“上回我说的,把你那平官给我使的事,交代好没有?” “都妥当了,上次李嬷嬷来,把宫里府里的事都同她交代过,我这两日正准备把人给你遣过去呢。”,夏菡爽利道。 “好,这次就让她跟我去棣州。那宋云之……” “大事当前了都,还想着男人呢。” 沈清焰嗤笑,“我比不得你,整日泡在男人堆里,想怎么玩怎么玩。我到那不毛之地去了,不得挑几个得力的跟着伺候。”她倒也不是多惦念那宋云之,只不过她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想同夏菡开开玩笑,宽宽她的心罢了。 夏菡一摊手,“整个群玉楼都随你挑啊,大小姐,宋云之不行,我办不了”。 “为何?你这群玉楼老板这么多年白干了?还有你驯服不了的男人?” 对面的女子笑叹,“他人要是在盛京,那没有不行的。可他呀,机灵着呢,知晓你权势滔天,连他哥都不要了,早都跑得没影了。”她摆摆手。 “呵……”沈清焰笑出声来,“还有男人叫我吓跑的?” “哈哈,我可看出来了,他呀,年纪小,心气高,”她啧啧两声,“真不见得能拜倒在你的裙下。” “往哪跑了?”沈清焰笑问。 “我怎知?人家要跑还同我讲吗?不过我好像听宋希说过一次,他们老家是河南道的,至于回没回去,就不知道了。”她撇撇嘴“你还是先好好管你那水患的事儿吧,男人什么时候玩不着,还认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