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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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重重的人注定彻夜难眠。 凌晨时分，宿舍阳台的窗户露出一道缝隙，风吹响钥匙扣上的小铃铛，沈念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抬手掩好窗缝。 睡意全无的沈念索性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看雨点坠入小水洼，划开一圈圈涟漪，是黑胶片上那样的纹理。 天然的白噪音是最好的催眠曲。 沈念睁开眼皮，看向对面宿舍楼的时候，呼吸滞住一瞬。 相隔几十米远的阳台同样没有亮灯，路灯低垂着，沈念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周闻齐看了多久。 视线的突然交织，让沈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思绪又成乱麻。 尽管根本读不到他目光里的意思，沈念却感觉周闻齐近在咫尺，就好像周闻齐就站在她面前，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长久地沉默。 可沉默，也是一种暴力。 牙尖咬在红润的唇瓣，沈念转身走进房内，微弱的光源被她关在窗外。 假期的前一天，天空终于放晴。 实在忍受不了刘佳艺的连环夺命闹钟，沈念早早就趴在教室的座位上开始补觉。 睡眠严重不足的沈念在和刘佳艺互相检查背诵的时候，更是哈欠连篇，直到对面的人看不下去。 “你晚上不睡觉偷偷看小电影了？” 沈念被刘佳艺没头没脑的一句猜测逗笑，索性也胡说了起来。 “是啊，你都不知道，你昨晚错过了多好的资源。” “哎呀，还好我昨晚没睡觉，才有这么好的机会欣赏到。” 刘佳艺皱着鼻子，表示不信。 沈念咂巴着嘴，更加说得绘声绘色，“八块腹肌，十八厘米，德国男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闻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沈念身后的。 听见沈念描述得如此生动，周闻齐紧绷着唇角，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又 藏着无声的正熊熊燃烧的火苗。 刘佳艺用书挡住脸，不停抖动着书页。 “咳……沈念……咳……” “你干嘛？感冒了吗？”沈念不懂，伸手就要去摸突然咳嗽又眼歪嘴斜的刘佳艺的额头。 “不好意思，把她借我两分钟。” 身后传来周闻齐的声音让沈念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肩膀，她很快就收起笑容。 既然周闻齐都这么礼貌地问了，刘佳艺也不好意思拒绝，识相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外走，经过沈念的时候还不忘给她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意识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悄悄注意着自己，沈念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 沈念不知道周闻齐又要干什么，于是低头去看那干巴巴的古诗。 “今晚回家。” 好在周闻齐的声音压得够低，否则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被他人听到，沈念又免不了被大家编排个千万遍。 “不回。” 沈念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的周闻齐立刻补充道：“你的房间里重新铺了隔音棉，邻居听不见。” 如果不是因为楼下的邻居投诉她不分昼夜地拉小提琴，她也不会连续好几个周末都住在外婆家。 外婆家在郊区，复式的小独栋，还有小院子。沈念最喜欢的就是趁着繁星密布的夜晚，可以毫无顾虑地拉小提琴，天黑到天亮，鸟雀成为她最忠实的听众。 唯一令沈念不满意的就是，院子里的蚊虫实在是太多了，常常叮得沈念满身通红。 知道自己的房间里重新铺了隔音棉，沈念确实动摇了心中的想法。 “他很想你。” 沈念因为周闻齐说的话，心跳慢了一拍，翻书的手指停在卷曲的页脚上。 “元宝，它很想你。” “嗯。” 沈念只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半个字。 元宝是沈念在上初中前养在家里的一条金毛，刚抱回家的时候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现在的元宝站起来都能压倒沈念。 得到答案的周闻齐没有多留一秒，捧着书转身就走。 沈念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余光瞥见周闻齐的侧脸，沈念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会难过，只是没有像之前一样摆在他面前。 “念念最喜欢的人是谁？” “是哥哥。” “谁是哥哥？” “周闻齐是我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 周闻齐不舍得从梦里醒来，如果可以，他宁愿死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至少他能留住七岁的沈念。 “周闻齐，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我没有哥哥。” “我和周闻齐不熟。” 十七岁的沈念常常这样说，周闻齐强迫自己从梦里醒来。 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周闻齐松了口气，可又想起来，今天沈念说了同样的话，眼泪不自觉地滑过鬓角。 春雨淅淅沥沥，这样的阴雨天已经持续了一周，不知道沈念的脚踝会不会疼。 披着外套，周闻齐站在阳台上，看见对面趴着的沈念，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强压下心中的雀跃，不敢惊动雨水滑向下颌的轨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 在沈念说出最让周闻齐伤心的那句话开始，他就总是以这样远的距离的方式默默守着她。 可沈念还是发现了自己，于是转身拉紧窗帘。 看着严丝合缝的房间，周闻齐想，也许雨下得再大一些，自己的呼吸声再小一些…… 在靠近沈念的每一步里，周闻齐做了一万次心理准备，要用怎样的口吻，加上怎样的表情。 可当他听见沈念彻夜不眠的原因竟然是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的事情，周闻齐决定将先前准备好的细声细语的姿态全部作废。 可低头看见沈念忽闪的睫毛，挺翘的鼻尖，以及她锁骨处还未痊愈的伤疤，被泛红纱布包裹着的手心。 周闻齐说： “他很想你。” 发现沈念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切，周闻齐只好继续说，是元宝想她。 尽管沈念向后退了一步，还是不愿多给他一个眼神，但他还是开心。 仅仅是因为沈念没有明确拒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