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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唐】为祸三(剧情)

    阿卓孜睡得不太安稳。

    梦里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石墙,自己如同困兽般转着圈摸索敲打寻找出路,突然脚下的地面轻微颤动,黑暗中开启了一扇门,他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在狭窄的过道里奔跑。

    圆弧状排列的台阶一路向下看不到尽头,越深的地方越是寒冷,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迷宫之中,危险的气息如影随形,仿佛有什么一直在窥伺着他。

    猝不及防踩空的刹那,他顺势往前一扑,姿态狼狈地躺在地上,爬起时感觉后脚被抓住了。

    先是脚,再是腿,继而胸口一重,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压了上来,冲他露出锋锐的利齿,即将被吃掉的恐惧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念,动弹不得的身体硬是挣脱出噩梦的束缚,阿卓孜眼睛紧闭,狠狠一拳挥了出去!

    嘭!打到实处的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哼,胸口的重压消失了,阿卓孜喘着粗气睁开眼,发现唐无既正跪坐在他身上,面无表情地捂着脸颊。

    “你、你……”阿卓孜这下子真的清醒了,张着口讷讷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挺有劲的嘛,”唐无既牵动嘴角哂道,“还当你不中用了。”

    “这是怎么回事?”阿卓孜后知后觉自己浑身无力,肌rou酸痛,嗓音也有些沙哑。

    “你昨晚着了凉,毕竟初来乍到,身体有点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唐无既看似关切地轻拂了一下阿卓孜的额头,“虽然这里没有大夫,但以你的体质,稍微发发汗就好了不是吗?”

    他脸上的淤青以及那似有似无的笑容让阿卓孜心惊rou跳,直觉没什么好事,但唐无既已经敛去神色,从他身上下来:“先吃饭吧。”

    阿卓孜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轻易逃过一劫,看着唐无既把食盒提到床边,顿时心头浮起了淡淡的愧疚感,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很快调整了表情,语调轻快道:“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觉得抱着我特别暖和?”

    “还不错,”唐无既也仿佛是忘了刚才那一拳,幽幽道,“倒是你,做噩梦了?”

    “说是噩梦又不太像,”阿卓孜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你们唐门养的机甲兽,会吃人?”

    “又不是真的畜生,怎么可能会吃人?”唐无既发出嗤笑,话锋一转,“不过对付入侵者就不是咬上几口的事了,你可别太小看唐门的机关术。”

    话音刚落,沉闷的轰鸣从地底传来,不一会儿,咣当咣当的声音从左面扩散到右面,墙壁发出阵阵回响,流动的水声隐隐约约地听不分明。

    阿卓孜警觉地站起身四处张望:“这是什么动静?”

    “是总闸在换水,”唐无既泰然自若地吃着饭,抽空解释道,“天坑中的大部分机关都是由水力枢纽驱动的,就连你我洗澡用的热水,也不过是冷却机关核心后无用的产物。”

    “这么厉害啊。”阿卓孜不禁看向昨晚用过一回的水池,当时他还道唐门的囚犯当真是好享受,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然而唐无既对于被囚禁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阿卓孜吃饭走神的功夫,他已经放下碗筷,拍了拍手,道:“我该去干活了,你请自便。”

    “干活?”阿卓孜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不然你以为唐门养我吃白饭的?”唐无既冷哼一声,跛着腿走到石室对角的位置扳动墙壁上粗糙的烛台,巨响过后,只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随之打开。

    迎着阿卓孜惊讶的目光,唐无既指了指那一团黑暗:“这边是我的工作间,我不在的时候管好你自己,这里机关多,可别被好奇心害死了。”他意味深长地说完消失在里面,又是一阵巨响,暗门关上了。

    阿卓孜起身重新打量这间简陋的石室,果然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看起来像是机关的东西,还有墙壁上几处铜管,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当然,唐无既的警告犹在耳畔,他不会真的作死去动它们,走了一圈后,他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琢磨起那个不同寻常的梦来。

    他相信那是明尊对他所处困境的指引,就像梦中的圣火曾经谒示他拜入明教一样。

    “唐无既……”阿卓孜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坐定闭眼运转心法,不一会儿,皮肤上渗出大颗冷汗,冲xue失败造成的气息不畅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都怪自己太急躁了,阿卓孜反思着,握了握拳头。

    这才是断药的第一天。

    *   *   *

    唐无既取出自己的破军衣,三两下穿好,唐门虽然怕他逃跑,但也不可能让他一丝不挂地在工作间做事。

    工作间本是一个稍小些的囚室,同样是大块的石料垒成,墙壁却在一边呈现出弧度,只有最边缘的房间才会是这个形状。比起唐无既住的地方,这里更亮堂,也更拥挤,桌子上一叠叠图纸,架子上各种机关零件,甚至还有半成品的武器,这些就是唐门真正的机密,也是唐无既绝对不能带出去的东西,即使是带去通道另一头的房间也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如此严密的防范只为了断绝唐无既任何逃走的可能,毕竟二十年前唐悼生是如何逃出去的,至今仍是天坑最大的谜团,而且还是一个能危及唐门百年基业的谜团。

    而唐无既,或许就是唐门之中离那个谜团最接近的人。

    来到桌子前,唐无既挽起袖口翻了翻新送来的纸稿,轻咦道:“居然还有唐悼生的手迹?你们不会是研究出了什么差错,才想到找我吧?”

    石室内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唐无既却看向墙壁上的铜管,等了一会儿没回应,心里就有数了:“看来真是这样。”

    他在椅子上坐下,沉心静气地拿起笔开始翻阅那些纸稿,先粗略地看过一遍,分拣成不同的几堆,再细细批注,有的只看一眼便揭过,有的却停驻许久,然后铺开白纸或算或画,不知不觉脚边堆满了废弃的纸团。

    唐无既就这样沉浸在图纸中浑然忘我,直到最后一张图纸揉成团又铺平,他写下几个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完成了。”

    “如何?”铜管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这次比上次有趣,可惜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唐无既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有趣的我都圈出来了,要是还有别的,欢迎再来找我。”

    铜管那头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没什么要说的话,今天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唐无既站起身边走边脱衣服。

    “那个人差不多也该还回去了,药堂催得紧。”

    “哦?”唐无既微微一愣,不悦地皱眉道,“这才第一天,何必这般着急?”

    “他和之前送进来的那些不一样。”

    唐无既眼底幽光稍纵即逝,继而勾起唇角:“难得有个合心意的,我倒是当真有些舍不得。”

    “还有四个。”

    唐无既停下脚步,似在斟酌得失,这并没有让他思考太久:“也对,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样吧,再给我三天,三天后我玩腻了,你们把人接走。”

    说罢,他把破军衣扔进了通道口的藤筐,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黑暗中,随着机关响动,暗门再度关上。